夜闖敵營後的第二天,葉蘭芝照常在新兵營帶兵訓練。
但不同以往的是,她明顯能感覺到這天的兵更好帶了。插科打諢的、偷奸耍滑的都少了,一個賽一個地聽從指揮。
中午和同營帳的人一塊吃飯時,葉蘭芝才知道,原來她昨夜俘獲蠻族首領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軍營。
她納悶:“軍中消息這麼不嚴密,段將軍不管嗎?”
她旁邊的士兵笑了笑:“就是段將軍今天一早,一邊巡視軍營,一邊把這件事說給整個軍營的人聽的。”
“聽說咱們今天晚上,就要舉行慶功宴呢!”
葉蘭芝腦中浮現一幅畫麵——
段戎冷著臉騎在馬上,走到一處營帳前,查看過一遍後點了點頭,而後話題突然一拐:“昨夜你們可聽見什麼動靜。”
底下人還在疑心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時,他便自顧自地說起要舉行慶功宴的事情來。
——她將頭埋低了些,恨不能埋入飯盆中去。
但逃避是沒有用的,段戎吩咐下去的慶功宴,在夜裡便開始了。
巨大的校場上架起許多篝火,葉蘭芝便在其中最遠的一處篝火旁躲著。
不時有士兵跑過來又跑過去,焦急喊道:“小葉教頭呢?看見小葉教頭沒?她立了大功,將軍找她上去講兩句,她跑哪兒去了?”
葉蘭芝便低著頭,隻裝作自己聽不見。
身旁圍坐同一處篝火的都是新兵,自然都認出了她。隻是見她不願應聲,便沒有戳穿。但找她的士兵經過時,這些新兵到底是會心虛地往她那兒看兩眼。
幾次下來,就有士兵注意到了葉蘭芝。
“那個人,身形瞧著像不像小葉教頭?”
“真挺像!”
說著便朝葉蘭芝這邊走近。
葉蘭芝心中叫糟,正要起身拔腿跑路時,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找人呢?”
將要走到葉蘭芝身前的士兵便停了下來,行禮:“是,世子。我們在找小葉教頭。”
來人正是廖原,他點了點頭,麵不改色地糊弄道:“她往那邊去了。”
他將手指向看不見邊的茫茫黑夜。
“多謝世子,我們這就去那邊找找看。”
一行人便急急忙忙朝著廖原指著的方向跑過去了。
葉蘭芝鬆了口氣:“嚇死我了。”
廖原笑了聲,在她身側找了個位置,挨著她盤腿坐下。
葉蘭芝想了想,同他點了點頭:“謝了。”
魏釗手裡拿了個酒袋,豪飲一口,又遞給葉蘭芝:“我覺得你這人真怪。不要命似的搶活乾,乾了活還不要功勞。要是我立了這樣的大功,我得要所有人都圍著我誇上三天三夜!”
葉蘭芝被他逗笑了,接過酒袋,遲疑了會兒,也喝了一口。
“咳咳……”她被嗆到了。
廖原笑她:“大男人一個,連口燒酒都喝不得。”
葉蘭芝腹誹,這麼難喝的酒,也隻有男人會喝。
但她口中隻道:“我不愛喝酒。”
廖原卻勸她:“酒可是好東西,這酒一進肚子,人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他說著,朝葉蘭芝伸手,拿過酒袋,又狠狠灌了一大口。
那麼辣嗓子的燒酒,他當水一樣地喝。
葉蘭芝攔了他一下,他才停下來。
酒勁把他的眼睛熏得很濕潤,他抹了把溢出嘴邊的酒痕,將那酒袋又遞給葉蘭芝:“來!”
葉蘭芝看出來,他是心裡不舒服,在借酒澆愁。
昨夜在敵營,其實他們是有機會救出山南侯的,隻是廖原和她都選擇了救那些女子。
今日段家軍慶功之時,蠻族卻少了一個首領,他們必然不會鬆懈,而會細細盤算手中擁有的籌碼。
她和廖原都清楚,山南侯就是蠻族會拿出來談的籌碼之一。
昨夜沒能救出山南侯,今後再想救,就難了。
隻能通過談判的方式。
但一旦上到談判桌上,山南侯的分量,比起失陷的山南郡,比起蠻族首領,比起贏下這場仗,就又顯得輕了。奉天與蠻族的談判,絕不可能以救回山南侯為第一目的。
葉蘭芝沉默了會兒,最後還是接過酒袋,陪他喝了一口。
“咳……咳咳……”她再一次被嗆到了。
這次沒等廖原開口,她先將酒袋遞過去,問道:“早知今日,當時為什麼那麼果決地說,先救那些姑娘。”
廖原哼笑了聲,接過酒袋:“我要是當時說要先救老頭子,等他知道這件事,非把我狠狠揍上一頓不可。”
葉蘭芝也笑了:“老爺子是有骨氣的人。”
廖原又喝了一口酒,忽然看向她:“你彆說,你這人的性子和你這張臉長得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