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一時寂靜無聲。
四個人麵色各異。
廖原靠在牆角,舌頭頂了頂腮幫,下頜一鼓一鼓的。一眼就能瞧出他心中的不爽。
魏釗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蘭芝,仿佛聽到什麼叫他震驚至極的話。但看他的眼睛,就能瞧見抑製不住的喜悅。
段戎是裡頭臉色最難看的一個,看起來比雷雨天還陰沉。
不過葉蘭芝誰也沒看,她隻垂著眼,臉已經漲得通紅,揚聲又補了句:“我那時喝醉了……但我還記得,不是魏釗趁人之危。”
段戎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終於開口,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葉蘭芝大喜,這正如了她的意。
偏魏釗不如意,抱著臂在一旁,還想說話。
葉蘭芝看他有開口的跡象,立刻便瞪了他一眼。
魏釗朝她彎了彎眼,抿唇不說話了。
段戎就在旁邊看著他們一來二去地遞眼神,忍無可忍:“其他人出去,葉蘭芝,你留下。”
魏釗於是又朝葉蘭芝眨了眨眼,退出去了。
廖原則在聽見段戎的話時愣了一愣。
葉蘭芝?對了,平日裡軍營裡的人都管葉蘭芝叫“蘭芝”或“小葉教頭”。他這才反應過來,葉蘭芝的名字,聽起來居然和他那素未謀麵的前未婚妻一模一樣。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名字,魏釗才會對葉蘭芝這麼在意?
唉,同是用一個名字的人,隻是性彆不同,怎麼他的前未婚妻就膀大腰圓、貌若無鹽,這個葉蘭芝卻細皮嫩肉、比女子生得還漂亮?
對於葉蘭芝的名字,他並未太留心,隻在意了這麼幾念。隨後搖搖頭,一歎氣,便把它拋之腦後了。
而被留在主帳的葉蘭芝,則正試圖向段戎證明,自己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
段戎認定了她是與魏釗兩情相悅,此時不過迫於自己的威壓,才裝出配合的樣子。
他不斷問葉蘭芝:“我要你今後不許再與魏釗親近,你真的答應?”
葉蘭芝連連點頭,他還是不信,又說:“我會派人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這不是監視嗎?
葉蘭芝不明白段戎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段將軍,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做到。而且即使我不答應……也沒有這麼嚴重吧?”
段戎麵色亦一怔。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把葉蘭芝與魏釗的事情看得那麼嚴重。
他想要為自己的過激反應找一個理由,但卻遲遲找不到。
理由或許隻是期待?在他對葉蘭芝的期待裡,葉蘭芝應該留在軍營,做一個受他重用、亦對他滿眼濡慕的士兵,未來他也會提拔葉蘭芝做將領。
但半路卻殺出來一個魏釗,把他心儀的良將騙走了。戰場之上少了葉蘭芝這麼一員猛將,對段家軍來說絕對是極大的損失。
對,他想,就是這樣。
他於是又蹙眉仔細地看了葉蘭芝一會兒,吩咐道:“若不如此,也行。明天起,你就搬來我的營帳。”
葉蘭芝大吃了一驚:“什麼?”
段戎嚴肅道:“對。在我心中,是一直將你當作能夠護奉天一方平安的良將來培養。但你若耽於兒女情長,就必然不能有所成。”
葉蘭芝沉默了會兒,她已經不想解釋自己沒有耽於兒女情長了。
她有些無奈道:“段將軍,可我們最開始說好的不是這樣啊。我打完這場仗就要回家的,我家裡還有弟弟要照顧。”
段戎點頭:“我知道,你放心,你若留在段家軍,你弟弟也可以來。”
葉蘭芝:“……他體弱多病,來不了。”
段戎:“……此事再議。總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決心不再與魏釗有不乾不淨的牽扯!”
不乾不淨的牽扯。葉蘭芝愣了愣。
不太好聽的形容,但確實適用於形容她和魏釗現在的狀態。
她知道自己並不會留在段家軍,也知道自己不會和從京城派來的魏釗真的有什麼關係。
但她敢直接對段戎說我打完這場仗就走,卻始終沒有直白拒絕過魏釗……這太奇怪了。
她沉默了許久,緩緩道:“是,我出去便與他說清楚。”
段戎手一揮:“你不用說,做到就行。今晚之前就搬來我的營帳。”
他想了想,道:“我看新兵的訓練現在也已經初見成效。你挑選的那百名千夫長,讓他們負責練那群新兵,你就跟在我身邊。”
葉蘭芝想拒絕,比起主將,她還是覺得和新兵們待在一起更舒服。
但段戎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做不到?”
葉蘭芝:“……做得到。”
她看段戎的臉色,覺得自己要是說不,魏釗還是得挨那三十殺威棒。
段戎聽她答應,點了點頭,麵色瞬間便由雷雨天轉了晴。
他坐回主將的座椅上,開始處理公務。
葉蘭芝準備回營去收拾收拾搬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