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貞元年,女帝臨朝,武將當政。
太尉梁未茗把持朝政,挾天子以令諸侯。
永貞五年,臨平武侯沈綽起兵“清君側,除梁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取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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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出來說說,陛下在何處?”沈綽沉聲問著,一邊用帕子擦拭著佩劍上的血跡。
一時寂然,無人回話。
隻有領頭的藍衣女官攥緊了拳頭,眼神裡藏不住的憤懣。
冰冷的劍刃抵著她的下巴,微微一抬,讓她與沈綽玩味的視線對上。
沈綽的手很穩,劍刃貼膚,卻不會傷她分毫:“綾蘭,你我也是舊識,不如老實交代,你家主子上官珧去哪兒了?”
綾蘭是上官珧的心腹,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若是上官珧真跑了,也斷不會留她在這才對。
“沈綽狗賊,陛下的行蹤豈是你能過問的!”綾蘭雙眼通紅質問著。
沈綽臉色不甚好看,藏著幾分怒意,冷言道:“十三年前,胡人南下,進攻臨平七郡。惠帝上官熙卻扣住糧草遲遲不發,致使邊關失守。”
“沈氏滿門被屠,隻剩我沈綽一個人。你說我有沒有資格過問?”
“可是,你憑什麼把你沈氏滅門的罪過算在陛下的頭上!”豆大的淚珠從綾蘭眼中滾落。
“上官熙壽終正寢,上官珩又死在梁未茗的手裡。我的恨,要怎麼算?”沈綽幾乎是咬著牙問。
一連串的話,讓綾蘭替上官珧委屈了起來:“你算在誰的頭上,都不該算在陛下的頭上!憑什麼陛下未得過她父皇的憐愛,卻要承受她父皇的罪過?”
沈綽冷漠地回答:“就憑她身上流著上官家的血。”
綾蘭難以置信:“可你明明知道陛下對你的心意。”
“我知道啊。”沈綽的語氣溫柔,臉色卻愈發冷峻:“若不是表現的那般情意深重,讓我錯信,陛下又怎麼會和梁未茗合謀奪了我的兵權。”
沈綽輕聲感慨著:“也不知陛下有沒有料到,臨平七郡的兵權從來不是一枚虎符能左右的。”
綾蘭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如何回答,隻呢喃重複著:“你對不住陛下,不能讓你找到陛下……”
“侯爺!”不遠處傳來聲音,正是他分派出去尋找上官珧的近衛。
來人尚未行禮,沈綽便已收了劍,道:“找到陛下了?”
綾蘭難以置信地跌坐在地上,她明明把陛下送走了,怎麼會……
“陛下在城樓上,她說想再見見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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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下正值初冬,宮城裡的花樹大多凋零,暗香微不可聞,空餘狼藉。
上官珧坐在高聳的城牆之上,垂著腦袋,似乎不知道自己在三十尺高的城牆邊緣,往後輕輕一仰,便能摔成肉泥。
她全心全意看著懷裡的木偶,原先粗糙的刻痕在她經年的把玩下逐漸平滑,木偶臉上的五官,被墨水一遍一遍的描摹,有些滑稽。
木偶的關節處連接著幾根細細的絲線,細線蜿蜒,纏繞在上官珧纖細的十指上。
指尖輕點,木偶隨著上官珧的心意動作著,僵硬,卻在她心頭生動。
上官珧突然想起之前和師傅常聽的一出戲,淺笑著擺動絲線,跟著記憶中的詞哼著:“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沈綽登上城樓時,正看見這幕。
她從來都這樣,一出現,便能讓他的眼裡再無旁物,隻剩她上官珧。
一襲紅衣明豔,輕薄的幾件,在她抬手間勾勒出纖細腰身。頸側一道淺淺的刀疤,與白淨的膚色格格不入。
上官珧正自得其樂,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附近傳來:“下來。”
多年不見,她還是能在第一時間聽出沈綽的聲音,哪怕話裡藏著滿滿的怒意。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寶貝般的抱著那個木偶,側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上官珧安靜地打量著沈綽,心裡想著:他應該有四五日未梳洗了,這胡子拉雜的,再配上氣到發青的臉色,往日裡的溫良儀態全沒了。
“你怎麼不梳洗一番再來見我?”上官珧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直接讓沈綽握緊了手裡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