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側 永貞五年,臨平武侯沈綽起兵“……(2 / 2)

牽絲戲 煙雨銜青 3926 字 10個月前

她也覺得這話說的不合時宜,低聲嘟囔著,不讓人聽到:“如此邋遢,萬一我下輩子隻記得你這副模樣可怎麼辦。”

沈綽抬腿,往前邁了一小步,沉聲喝道:“上官珧,你到底想乾什麼。”

盔甲摩擦發出“刺刺”的聲音,驚得上官珧忍不住往後挪了點。

城樓上的墩子本就不大,隻挪了那麼點,上官珧便險些摸空了,瘦弱的背在空中搖晃著,半晌才穩住。

上官珧慌張道:“你彆過來,我話沒說完呢,我還不想這麼早下去。”

沈綽瞪了上官珧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但他還是退了一步,回到原位,側身和身邊一個近衛耳語幾句。

上官珧想,沈綽還是會怕的,怕擔上弑君謀反的罪名,遺臭萬年。

她戳了戳懷裡的木偶,似是不經意地提起:“你進得了宮城,想必是抓到梁未茗了吧。”

“他跑了。”沈綽答。

上官珧身形一顫,瞪大了眼睛,沒了方才的平靜,道:“你怎麼可以把他放跑?”

“你忘記梁未茗做了什麼嗎?他陷害我們師傅通敵叛國,還將師傅的首級獻給並州陳氏。你怎麼可以讓他安然離開!”

“你一定要抓住他,把他大卸八塊,讓他在老師墳前認罪懺悔!”上官珧有些激動,身子在空中搖晃著。

沈綽皺著眉,有些擔心,又忍不住反駁道:“你要把他大卸八塊,又要他去認錯,是要把他縫起來再送去你師傅墳前懺悔嗎?”

“就差不多意思,你看著辦吧。”上官珧悶悶不樂地回答,“總歸,在你眼裡,我與他是一丘之貉。”

“可是阿綽,你知道嗎?近來我常常夢到從前在淮安先生門下見習的日子。母妃早逝,父皇向來不喜歡我,幸得淮安先生看重,收了我做弟子,我才能認識你這樣好的人。”

上官珧的聲音輕軟,眼眶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我真的從未見過你這般好的人,模樣好,聲音也好聽,還會在我難過時陪我玩傀儡戲。我知道你孤身一人,常覺得孤單,我就想給你一個家。”

她苦澀地笑笑,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現下想來,也難怪你不情願。那時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父皇是沈氏滅門的罪魁禍首了吧。你的家被我父皇毀了,我還大言不慚地想再給你一個家。”

“那時候,你一定很難受吧。”上官珧低聲吐露著心聲,忍不住帶了些哭腔。手上無意識地擺弄著木偶的絲線,在指間洇出淡淡的血跡。

恍惚間,沈綽又看到當初那個眉眼如畫的嬌俏少女,將她親手做的木偶送到自己麵前,她羞澀地低頭,露出耳間彆著的桂花枝,言語中洋溢著滿滿的情意:“阿綽,老師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一個家。你覺得,我可以給你一個家嗎?”

沈綽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

片刻後,他重新看向上官珧,開口道:“你那時送我的木偶,我一直帶在身邊。”

上官珧自嘲地笑笑,眼眶濕潤:“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看見你把它丟掉了。”

話音剛落,她撩起了裙擺,縮回了晃蕩的雙腳,踩在墩子上,迎著風,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長裙隨風飄搖,描繪出濃豔的色彩,金絲滾邊,玉珠點綴,大片的芍藥花樣打底,明晃晃的惹眼。

原先坐著不甚明顯,這會兒站起來了,沈綽才發覺,這條裙子是上官珧十五歲生辰時,他送的賀禮。她長大了,裙擺未擋住的白皙腳踝,在初冬的寒風中染上星星點點的紫色。

上官珧將指尖的絲線解下,又從衣袖裡掏出一條明黃色的絲絹,裹在木偶上。

她輕聲與這個陪伴了自己六年的木偶告彆,然後將它丟在沈綽身前,解釋道:“這個木偶是你送給我的,我不想弄臟它。等我死了,勞煩你把木偶放進我的棺裡。”

“你不用擔心我死了會連累你的名聲,那塊布上是我寫的罪己詔,是我上官氏對不住沈氏滿門,我替我父皇和皇兄認罪。這天下,便當我的謝罪禮吧。”

沈綽半分視線也未分給地上的人偶,隻是死死地盯著上官珧。

上官珧自覺該說的都說完了,事情也該有個了結。

她轉了個身,遠處的亭台樓閣一如舊時,可歎人世早已變了許多。

“殿下!”聲嘶力竭的喊聲讓上官珧的動作一滯,是綾蘭的聲音。

她緩緩看向另一邊,綾蘭拎著裙擺跌跌撞撞地跑來,眼淚糊了滿臉,委屈的像隻小臟貓。

明明不想讓她看見的——

思緒突然被打斷,上官珧隻覺得自己的腰被身後一雙手臂緊緊鎖著,整個人被撲到了地上,以一種不太雅觀的姿勢趴在綾蘭麵前。

沈綽穿著厚重的鎧甲,手肘撐著地,虛壓在上官珧背上,一隻手緊緊地鎖住她的腰,另一隻還小心地護著她的臉,避免被粗糙的地麵擦傷。

上官珧整個人被籠罩在沈綽炙熱的氣息裡,腦袋暈乎乎的,下意識地捏住自己的鼻子,埋怨道:“你好臭啊。”

這話不響,除了沈綽,也就跟前的綾蘭聽得清楚。

綾蘭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瞅著沈綽的臉色由青轉黑,她隻覺自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