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大驚,不由得站起了身子,“到底怎麼回事,快說清楚!吳曆他一個工部侍郎,手下無兵無將,上哪裡起兵?上哪裡謀反?”
“回皇上,聽說月餘前吳侍郎在汩江突然不見身影,當地官員到處找尋未果,便派了人來京詢問。可他們人才到京城,臣便接到了北邊將領送來的消息稱原來吳侍郎是私下跑去了趡州,帶著他的徒弟鄭澤,率領了數萬民眾揭竿而起,現在正在攻往京城的路上了。趡州兵將不敵,趡州刺史和大總管都被亂刀砍死了!”
一瞬間的震驚過後,我腦袋倒是冷靜了一些。我問道:“吳侍郎在汩江不見蹤影卻沒人告訴朕,卻要等他跑到了趡州發兵謀反才有人驚慌,趡州守城兵將八萬有餘,朝廷年年撥重款養兵備戰,如此精英之師卻不敵一群草莽烏合之眾,守城大將被人亂刀砍死。張卿,你倒是給朕說說,此事是否合乎常理?”這事處處透露著詭異,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張愈全並未遲疑半分,他答道:“皇上,吳侍郎此次正是借著去山裡查看堤壩的由頭離開了汩江,數日未歸才被人發覺。而他的徒弟鄭澤,在趡城趁著修渠築壩的機會,結識了一群武藝高強的江湖中人。就是他們聯合起來殺害了趡州刺史和大總管。”
倘若張愈全沒有騙我,這麼一想,霎時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
我沉吟半晌,正猶豫不決,便有人站了出來說道:“皇上,這吳侍郎正是周大人推舉上任的,若是此事屬實,周大人也難脫乾係啊。”
我瞪大了雙目望向說話之人:“你!”我指著說出此話的官員,“你”了半天,卻隻冒出來“荒謬”兩個字便接不下去話了。
他人見此狀,就另有人起身說道:“皇上,臣知道您倚重周大人。周大人往日也的確勞苦功高,令人仰慕。但今日之事,實在是事關重大。謀反可是重罪,恐怕朝廷上下牽連之人不知凡幾。若是您現在一時心軟意活,怕是會因小失大,放虎歸山啊。”
我張了張嘴,忽然間似是抓住了頭緒,反問說:“哪有甚麼放虎歸山,虎在哪裡你倒是說來聽聽……虧你還知道周卿勞苦功高,既是如此忠貞之輩,又怎會想不開跑去謀反?”我知周治正坐在我左手邊上看著我,卻不敢轉頭回望他。我避了他的眼光,倒是有些急於給他開脫罪名。
有寥寥數人似是讚同我的看法,齊齊讚同點頭。我便好像是在迷宮裡東撞西撞的人終於找到了出口一般,點了其中一人道:“李卿,你也同意朕的說法是不是?”
朝請大夫李誌突然被我點到名,臉上慌亂了一下,似是發覺今日不得不發表兩句看法了,才立了身子,正要說話,卻被一旁的人搶了話頭。那人臉上滿是不讚同,他勸解道:“皇上,現在可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吳侍郎那邊還未確認清楚情況,我們並不了解那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現在就斷定說他謀反,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斂目轉念一想,確實如此,隻是聽了片麵之詞,就斷言說吳曆謀反,還是太牽強了些。
我雖然與他接觸不多,但就憑僅有的幾次麵見,也能看出來他絕非如此凶神惡煞之人。
吳曆此人,對水利民生這些很是上心,並非汲汲營營追名逐利之流,倒是有一些工匠那種執著認真精雕細琢的勁頭。況且我對他有著知遇之恩,我雖不求他回報與我,他也絕不該如此忘恩負義,要反過頭來背叛於我。如此說他謀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剛才指責周治之人卻駁斥道:“你這麼說來就有失公允了。吳侍郎殺害趡州地方官可是證據確鑿的事實。無論他是不是謀反,殺人的罪名可是逃不過去的。就算他不是主謀,至少也是個同犯!不然他做甚麼大老遠的從南邊偷跑到北邊趡州去呢?”
他話音剛落,就有數人隨聲附和道:“正是如此。”
我聽著便又覺得兩邊都很有道理,吳曆那處具體發生了什麼,隔著京城這裡十萬八千裡,山高水遠,短時間內確實無法搞得一清二楚。但若是等著將他抓捕歸朝再做處罰,日久月深的,又怕夜長夢多出了變數。假若真的是謀反了,那恐怕都等不到將他捉拿歸案,我就要一命嗚呼了。我總不能把性命拴在一個隻見過幾次麵的人手裡。
我心裡正天人交戰,就又有人提出了見解:“皇上,依臣看,不如先派兵把吳侍郎捉拿回京,他若是拒捕,便說明他心中有鬼,直接斬了祭旗就是。若是他同意回京麵見皇上,到時候再問個清楚也不遲。”
“此舉不可。皇上,依臣看,倘若吳侍郎真的是要謀反,這朝中是不是還有他的同謀?這京中是不是已經有他的人馬?這些都是問題啊。”
我有些拿不準主意,便想如平日一般聽聽周治的意見:“周卿,依你看……”
我還沒問出口,就被譚忠海給打斷了:“皇上。”
我轉而看向他,一直到了此時他才肯出聲說話,倒是沉得住氣。
譚忠海剛一開口,接著就是一連串撕心裂肺地咳嗽聲,直到他咳夠了,緩了口氣,才又徐緩說道:“此事周大人還是避諱一下的好。”
我待要問他緣由,他就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支了七喜給他去倒水,他卻擺了擺手繼續說道:“吳侍郎說到底還是周大人舉薦的官員。您在這個情境下去問周大人這個事情,就有些袒護之嫌了。”
我咬了咬牙,隻覺嘴裡的火泡似是更加厲害了,碰一下都疼得緊。我想要辯駁,眨巴了幾下眼睛,卻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