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翌日純兒……(2 / 2)

飯後蔣官正回到寺內房間辦公,百勝禪師與純兒在榕樹下的石桌下起棋來。純兒棋藝尚淺,但棋品高尚,沉著謙遜,百勝與之對弈,每盤皆贏,純兒卻毫不介意,認真臨摹對手步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逐漸追平。休息間隙,有僧人來添新茶。純兒方覺甚是口渴,大口品嘗,隻覺茶味芳香,沁人心脾。百勝道,“此乃嶺南所產荔枝紅茶,能幫助振奮精神,提升思維,消除疲勞。你要是喜歡,向師傅要去。宮裡有什麼,你師傅府裡也不會少。”純兒聞言,睜著一雙大眼睛,但又不敢細問。百勝見狀解釋道,“公爺乃是當今皇上伴讀,與皇上從小情如手足,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承擔國事重責。所以我說你小姑娘麵子夠大的,多少人發奮讀書一輩子,可能也就有幸見你師傅一炷香的時間。他能每日花時間親自教你讀書練武,那真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說到此處,百勝順便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敢問付姑娘,跟公爺是如何拜上師的?”純兒簡單答道,“純兒家貧,宮內到村裡選婢女,選上了,然後就成了師傅的徒弟。師傅每日公事繁忙,所以純兒真的對師傅好生感激,不知如何報答才好。”百勝聞言,心下疑惑,嘴上卻說,“你師傅一心為國為民,對自己卻不太上心,你在身邊好好伺候著就是了。”純兒聽了這話,直言問道,“請問百勝禪師,師傅......師傅府裡難道沒有女眷?”百勝聞言心下暗笑,想自己果然沒猜錯,於是說道,“據我所知,公爺府裡從來隻有手足,沒有女眷。公爺也從未談婚論嫁。”百勝見小姑娘驚喜眼神一閃而過,隨即又低頭不語。也不奇怪,仰慕蔣官正的姑娘難道還少嗎?公爺喜歡的姑娘,他倒是第一次見到,確實是仙姿玉質,心善無暇。隻是二人之間,感覺會有一番故事,能否修成正果,可是難說得很。

兩人正各想各的,忽聞“純兒今天輸了幾局?”,正是蔣官正來了。純兒見狀連忙站起倒茶,“師傅要不要喝荔枝紅茶?”蔣官正見純兒纖纖玉手扶著瓷杯,要是四下無人,他自然是要接過一飲而儘了。隻是身處寺中,百勝又是火眼金睛,於是向純兒擺擺手,示意不用了。百勝答道,“果然是公爺的高徒,學棋不過幾天,造詣非凡,貧僧小半輩子調兵遣將的心思,付姑娘兩個時辰就領悟到了。”純兒謙虛說道,“純兒是承了師傅的麵子,有幸跟禪師對弈學棋。謝謝禪師不吝指點。”百勝又稱讚到,“公爺真是慧眼識人,付姑娘蕙質蘭心,不矜不伐。誰有幸能一輩子與付姑娘下棋,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兩人聞言一齊望向百勝,百勝拿起瓷壺,“我去添點熱水。”說著就走開了。

兩人尷尬了好久,蔣官正終於道,“天色也晚了,一會兒吃過晚飯,我送你回去今晚早點歇息。明日公事稍減,應該可以帶你山上逛一逛。”見純兒眼神充滿期待,自己心裡也是同感,又說,“我已與住持提了,你是女客在寺裡不太方便,你要梳洗,就到今早的溫泉瀑布。沒有人會去那裡的。”純兒點點頭,低頭收棋,“謝謝師傅。”

翌日純兒早早起床梳洗,與師傅用過早飯,往山裡逛去。穿過燕子岩,觀看飛鷹崖,逛完桃花林,來到一處深潭旁,隻見對岸是一平整石壁,壁上仔仔細細刻著一百個不同年代的福字,所謂百福圖。兩人駐足認字,蔣官正問純兒,“純兒,在你心中,什麼是福?”純兒幼承母命,辛勤勞作,隻覺生活就是如此,雖知以後總是要嫁人的,卻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拜師之後,每天雖也要用功,生活卻忽然如登雲頂,隻覺每天能與師傅共度,就是人生至美,並無其他奢求。但師傅終歸是師傅,這話可不能說出口,於是道,“純兒自幼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隻要努力過了,有什麼樣的生活,都是應該的。如果沒有遇到師傅,可能就紡織勞作,存點銀兩,然後開個鋪子終老吧。現在既已拜師,便生是公爺府的人,死是公爺府的鬼,任憑師傅差遣了。”說完,一雙靈動的眼睛望著蔣官正。蔣官正見她眼神熾熱,滿懷期望,心下明白,卻大是不忍。純兒又問,“那在師傅心裡,什麼是福?滿床笏?”蔣官正聽她半帶笑意,瞬時明白其打探之心,說,“古時霍將軍有雲,‘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蔣家世代為臣,家訓就是要儘忠職守,為皇上分憂。祖先保佑,幸得皇上信任,我並不需要借婚姻大事鞏固地位。若能協助皇上保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那便是我的福氣。”雖是說了等於沒說的話,在純兒十幾歲小姑娘聽來,卻像是師傅向自己保證無意成婚,一時對答案甚是滿意。蔣官正見她眼睛閃爍著幸福的光芒,想著北隅國之事,深知自己無法給予任何承諾,略為後悔。於是帶純兒繼續往前走。

恰是正午時分,兩人來到了一處養蜂場。隻見木箱處處,旁有一涼亭,蜂場主人兼賣茶點。蔣官正讓純兒在竹製桌椅坐下,他去買點吃的。很快他就買來了一壺柚子茶,蜂蜜紅豆銅鑼燒,蜂蜜桂花缽仔糕,還有黃金蜂巢糕。“這山上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到吃飯的地方,今天中午咱們就吃點點心。不知道你喜歡哪樣,師傅都買了一點。”海市喝了一口柚子茶,咬了一口晶瑩通透的缽仔糕,心裡比嘴裡更甜。

午後蔣官正又帶純兒水陸兩路,走路劃船,看了山另一邊的古采石場。純兒隻見層崖峭壁,秀水環繞,常常看似無路可走,拐彎以後,即彆有洞天。一路追隨著師傅藍色衣袍高大的背影,純兒感歎這輩子都沒有過比今日更幸福的一天了。一路曲徑通幽,美不勝收,最後兩人來到崖下荷花池中央石桌旁坐下休息。純兒見師傅額角有汗,拿出洗乾淨的師傅的棉質手帕,正欲幫蔣官正擦汗。隻見他一把接過手帕,說了聲“謝謝”,自己擦了擦。他略一沉吟,說,“純兒,你看後麵水中的錦鯉。”純兒聞言轉身,隻見水清見底,紅黃錦鯉吐水嬉戲,甚是可愛。蔣官正又在純兒背後說,“純兒,你知道師傅為何要花時間教你功課劍法嗎?”“師傅請說。”純兒正在看魚,不甚在意。“學成之後,宮裡會降大任於你。”純兒聞言,一時沒有回話,蔣官正隻見她細瘦的肩膀好像突然無力,垂了下來。他咬牙又說,“純兒,為師知道你好學上進,悟性又高,我一定儘我所能,好好教你。但你要記住,你終究是宮裡的人。如學有所成,必須儘己所能,造福百姓。”純兒仍是一句話也沒說,一時雙手捧臉,肩膀抽動,卻沒發出半點聲音。過了好久,蔣官正才聽到她語調不穩地說,“師傅,日落西山了,這夕陽真紮眼睛,我們回去吧。”“好。”蔣官正先從原路走回了岸邊,純兒隨後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