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門旁不遠的圍牆下,鼻尖嗅到了一股清幽花香,是爬在牆上的朝顏花的香氣。
很淡很淡,不仔細去聞根本聞不到。
她微微轉頭去看圍牆上那些已經閉合了花瓣的花朵,又開口道:“你看,就像這花,原本已經被我叫下人鏟去了,結果現在不知道哪裡又遺留下一顆花種,花朵就再次開遍了這一麵圍牆。”
鶴靈淵立在她麵前,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他的手一直拉著薑濃的袖子沒放。
“如同我要和離的這個念頭,一旦被提起,就算現在按下去了,它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再次冒出來,永遠都不可能因為你的幾句話就徹底消失的。”
薑濃的話音剛落下,鶴靈淵就惡狠狠地低聲反駁道:“放屁!”
他猛地抬起頭直視著薑濃,“你根本就是在強詞奪理,花種遺落所以花朵又再次爬滿了院牆,明明更像我們之間的感情啊!即便你千萬次去否認去忽視去拔除,可它還是開出花來了,你對我的愛意也會像這花一樣生長出來再次包裹你的心!”
“所以你才急著儘快逃離,隻要遠離了我的身邊,就不會被我看出端倪,所以才會惡言惡語對我,就是想硬生生地把你心裡對我的愛意全部鏟除。”
鶴靈淵突然勾唇笑了笑,他醉的不輕,眼神都帶著幾分迷離了,可說話還是有條不紊,完全不被薑濃給牽著走。
“結果你沒想到愛意根本沒辦法被完全扼殺,反而又湧出來些更迅猛的。”
鶴靈淵:“所以......薑濃你就承認吧,你還深愛著我,不管你經曆了什麼,心底最深處都還匿藏著對我的愛。”
他上前兩步,直接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抵在了牆上,隨後微微俯下頭,語帶笑意道:“薑濃愛著鶴靈淵,這是無法被言語遮蔽的事實!”
那堅硬的盔甲和剛建起的堡壘仿佛都被這一句話給擊破了。
薑濃抿緊唇角,臉上的表情甚至快要維持不住平靜與冷漠。
曾幾何時,薑濃也對著鶴靈淵說過同樣的話。
“我的底氣?我的底氣自然是我夫君對我毫無保留的愛啊,鶴靈淵,你就承認吧,你愛我愛的不行,縱然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偶爾對我說話的時候還很不客氣,但我知道,你就是很愛我!”
這般不知羞的話,薑濃說得毫無負擔。
因為那時候鶴靈淵剛剛經受過那一切磨難,他其實很害怕薑濃離開自己,可又擔心薑濃跟著自己會受苦。
兩種情緒在他的腦海種拉扯,導致他對薑濃的態度也時而好時而壞,崩潰至極時也說過些誅心之語。
但薑濃不僅毫不計較,還反過來安慰他。
她很清楚,鶴靈淵真的很愛她,否則也不會那麼迫切地想要出人頭地。
很長一段時間,薑濃都在竭力忽略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鶴靈淵的改變和走上亂臣賊子這條路的過程中,薑濃同樣占據了一部分原因。
他想讓她過得更好,不想讓她受委屈受欺負,更不想讓她落差太大,所以才會拚了命地往上爬。
就因為她知道造成鶴靈淵苦難人生中有自己參與,所以才會更加急迫地想離開他。
這不僅僅是在挽救薑家和薑濃,也是在隱秘地把鶴靈淵推離那條通往地獄的血路。
可惜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隻會逃避和退縮,她一如既往,還是像前世那般的自私且壞。
前世的薑濃活得單純又蠢鈍,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鶴靈淵給她織造出來的美好又夢幻的生活。
卻忘記了,殺死少年鶴靈淵的劊子手裡也有她那一份。
“......鶴靈淵,和離對我們都好,你到底能不能聽我一次?”
薑濃陡然落下淚來。
她哽咽著,臉上的神情像是麵具被扒掉後的小醜,痛苦迷茫中夾著無措和慌亂。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以後有多慘烈!更不知道最後這些人的結局,因為你是少年鶴靈淵啊。”
鶴靈淵也惱怒了,他忽視掉薑濃眼角滑落的淚水,手指死死扣在她肩骨上,力道大的仿佛要嵌到肉裡去,“薑濃,對,我不明白,那你就不能開誠布公嗎?就不能讓我明白嗎?每次都說要和離,卻根本拿不出一個能讓我接受的理由,薑濃,沒有你這樣折磨人的!”
他壓抑著怒氣,低吼道:“你倒不如現在就一刀殺了我,正好如你意落得個清淨……那時候你想和離還是再嫁,都與我這個死人無關了!”
“薑濃,或許可以試試這個法子,你這麼想要逃離我逃離賀家,直接斬斷源頭是最好的辦法!你也不用擔心,我死之前定會留下遺書,將你乾乾淨淨地擇出去。”
他說得很艱難,一字一句卻清晰落在薑濃的耳畔。
“我真的沒辦法想象你離開我的情形……”
“薑濃,你但凡還有點憐憫之心,就殺了我吧。”
鶴靈淵垂下腦袋埋進薑濃的頸窩裡。
溫熱的淚水泅濕衣領落在她肌膚上,恍如炙熱的火石,灼燒著她的皮肉和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