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黑馬帶起一股厲風,鋪天蓋地席卷了聞毓四周的空氣,使他嗅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刺鼻幽香。
這味道跟馬廄裡麵的氣味有著明顯的區彆,似乎是黑馬自帶的。
聞毓輕輕皺眉,暗道:現在的寶馬都如此奇特了嗎?這撲鼻異香若非細聞都聞不出來。
馬場很寬闊,五圈的距離並不短。
最開始領先的是祁王的黑馬。
它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隨著奔馳的步伐而抖動。
兩圈下來,細密的汗水就從皮膚裡滲出來,浸染著那身黑色皮毛在陽光下閃動出耀眼的光暈。
鶴靈淵身下那匹白馬則一直保持著勻速奔跑。
它太漂亮了,矯健的身姿讓白馬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優雅又貴氣的姿態。
加之騎著它的那位少年郎同樣英姿勃發,馬場旁圍觀的大部分人都將目光放在了他們身上。
衛呈言站在欄杆外,手掌下撫摸著的木製圍欄,還帶了晨起落雨時的濕潤。
他眯了眯眼睛,陰鬱之色從眼底蔓延開,又被唇邊扯出來的笑容給打散。
最後一圈半時,白馬驟然加速。
鶴靈淵微微俯下上半身壓在馬背上,他的發髻被疾風刮得有些鬆動,散落下幾縷發絲垂在臉側,與白馬的馬鬃纏繞又分開。
到底是大宛的駿馬,半圈不到就追趕上了黑馬。
擦肩超過時,白馬還歪頭瞥了一眼黑馬,黑亮圓潤的眸子仿佛在無聲嗤笑它。
祁王心氣不順,馬鞭一揮重重抽在黑馬臀上,激得黑馬跟著加快了速度。
快到終點的馬廄時,兩匹馬幾乎是在齊頭並進,但明眼人或內行人一細看就知道,白馬必勝無疑。
實在是那黑馬蹄子落下時的凝滯感和整匹馬竭儘全力往前奔的狼狽之態都儘數顯露了出來。
而反觀白馬,依舊輕鬆到好像是才剛剛起步一樣。
聞毓站在馬廄旁,等待著兩匹馬到來時做出評判。
距離越拉越近,白馬往前一衝,就領先了黑馬大半個身子。
正待它要繼續往前疾馳時,身旁的黑馬卻仿佛受到了蠱惑,突然就發起瘋來。
它渾身戰栗抖動不停,高高揚起馬蹄又重重落下,橫衝直撞著頂了一下白馬。
馬背上的祁王急忙拉緊手上的韁繩,口中發出阻止之語,但黑馬完全瘋了,它搖頭晃腦癲狂至極。
白馬的屁股被猛地撞了一下,又疼又氣,它停了下來,想要用腦袋去撞回來,鶴靈淵卻急急喝止了它。
黑馬瘋起來後一直去追擊白馬,馬背上的祁王無計可施,卻又不能翻身下馬,他額頭布滿細汗,大聲呼喊著心腹和隨從。
鶴靈淵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可他根本沒辦法冒然靠近,黑馬的那雙眼睛已經完全紅了,它死死盯著白馬,又一個疾馳衝了過來。
祁王大叫:“賀六,讓開——”
他在馬背上被顛得東倒西歪,韁繩深深嵌進手心裡,力道大到將肌膚磨得鮮血淋漓。
黑馬縱身狂奔,前蹄揚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目的就在於要把白馬踩死在蹄下。
鶴靈淵心底一驚,避無可避,他急聲對白馬道:“跑!”
白馬卻根本不怵,它昂起頭顱嘶鳴一聲,身姿猶如一道白色閃電般迅速往左邊躲開,又大跨步地去到了黑馬身後想接下祁王。
可它到底是一匹馬,再聰明都有紕漏之處。
鶴靈淵被它突然的幾個動作弄得瞪大了眼睛,還不等他反應,祁王就被高高拋離了馬背。
白馬衝過去想要接住,但鶴靈淵明白兩個男子的重量加上下落的力道會使得它根本掌控不了局麵。
千鈞一發之際,鶴靈淵當機立斷縱身朝旁邊一躍,讓白馬去接祁王。
但是從急速奔跑的馬背上跳下來的舉動太過凶險了,那邊正在往這邊趕來的聞毓和隨從們都嚇了一跳。
事情發生的又太快,短短幾息間,險象環生,根本無人能去營救。
鶴靈淵雙手抱頭儘力將身體蜷縮起來,他想的是落下去後自己借力在地上翻滾幾圈應該無甚大礙。
但白馬接下祁王時,從旁邊猛地竄出來一個人也用身體去接住了鶴靈淵。
這樣一被緩衝,兩人撞到一起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就都暈了過去。
聞毓帶著人急忙趕到鶴靈淵身邊,他伸手去逐一按了按鶴靈淵的身體和手腳,沒有發現明顯的斷裂跡象才鬆了口氣。
祁王也被嚇得不輕,他下馬時雙腿都在不自覺打顫,卻還強撐著抬手去摸了摸白馬的脖頸,“真是一匹好馬啊!賀六好福氣。”
白馬用前蹄刨了刨草地,又揚起了腦袋,誇獎之詞全部接納還不足夠,它一臉傲嬌,似乎覺得這隻是很平常的行為罷了。
衛呈言也快步奔了過來,他連忙去扶住因為腳軟走不動路的祁王,又問聞毓:“靈淵怎麼樣了?”
“磕了下後腦,希望無事。”
在鶴靈淵腦袋下,有一塊凸起的石頭正沉默地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