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帝功寰在帝位三十載,南巡狩,於龍勝之野崩。
是年,慷珀帝即位,在陽凰山進行封禪大典。
時年,北方洪水肆虐,數月不止,饑民塞道。
慷珀帝派工部侍郎祁知良前往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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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離推著板車,汗流浹背的走著,背後背著的書簍裡,已浸入水漬。
板車上並排兩個爛草席,裡麵裹著的是他因難逝去的雙親。
他裹挾在災民的隊伍裡,隨著他們南下。
這些災民扶老攜幼,一路乞食到南方富庶之地,個個已是麵黃肌瘦、氣若遊絲。
“小夥子,這些破爛的書,你還背著它作甚,前方山路遙遠,你拋下書簍,還能輕鬆些。”
一個老伯善心勸說道。
符離搖頭,他道:“老伯,我是讀書人,這些書,就是我的命。”
老伯見他如此頑固,也不便說什麼,三兩步走到他前麵,漸漸遠去了。
倒是有人譏諷嘲笑道:“這年頭,飯都吃不飽,讀這些無用之書,難不成想考狀元不成,彆沒高中,便餓死街頭了。”
符離聽著那些走到哪都要逞一時嘴舌之快之徒的話,臉上沒什麼表情。
道不同,難以為謀,馬死途中,亦不失其誌。
他咬緊牙關,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穿著爛了底的草鞋的雙腳被嶙峋的沙石割出一道道細小的口子。
熾烈的日光下,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就像是攀附稻草的螞蟻,希翼之下,是轉瞬即逝的安穩。
祁知良看著本來應前往賑災路上的銀兩被自己私飽中囊,那張肥碩的臉上漾出陣陣笑意。
他的良婿高陵關更是與其狼狽為奸,二人在朝堂上作威作福許多年,新帝登基,正是仰他一族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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暘昭城內,街上人頭抖動,多如韭菜。
容芝是顧府裡的粗使丫鬟,今天出來采買,果然見街上的災民比昨日多了一茬。
“定是朝廷貪官腐敗,私吞了賑災的銀兩,不然何故這些人四處逃竄,竟把暘昭城擠得不像樣。”容芝心裡想。
她路過一地,那裡蠅蟲繚繞,就是乞丐也不願駐留。
容芝餘光中看見一人跪在那處,雙手舉著一張讀書人家才會用的宣紙,上邊龍飛鳳舞著幾個大字,她不識字,便不知何意。
原不想多管,但見那人身前板車上,用草席裹著兩個死屍。
她兩隻杏眼都瞪得滴溜圓。
容芝上前道:“你這紙上寫的什麼呀?”
隻見那不衫不履、蓬頭垢麵看不清模樣的人抬起頭看著她。
他似乎想要張口說話,烏黑的唇瓣顫抖了半天都沒發出一點聲音。
等到他終於張開那乾裂的唇,確是止不住的咳嗽。
容芝捂著鼻子離遠了,她常常聽說這災荒之後便是瘟疫,恐怕此人也是有什麼傳染性的病症。
容芝轉身走了,她可不是什麼好奇心泛濫的人。
“這位老先生,小女子想問你,那街角跪著的人,舉著的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麼?”容芝抓住一個識字的寫信先生,問道。
那先生伸長脖子看著,而後搖搖頭,撫著胡須歎道:“這人是要賣身葬父葬母,他是北來的災民。”
容芝謝過老先生後,便折身返了回去。
她伸出手欲在懷裡摸兩個銅錢給他。
“你跪在這是沒用的,這些日子像你這樣的災民見多了,哪個不是胡亂找個地埋了的,還是你自己的肚子要緊。”容芝伸手要遞給他兩枚銅錢。
符離沒有接過,他把胸前的紙舉得更高了。
容芝道一聲食古不化後,便又離開了。
符離頂著烈日,繼續跪在這暘昭城的街角。
街上人聲鼎沸,卻不再有人過來。
他的眸中,有些迷茫的神色。
“哥哥,給你的包子。”突然,一個小乞丐模樣的孩子蹲到他身前,把手裡白花花、香噴噴的包子遞給他。
符離搖頭,他嘶啞著嗓音回小乞丐:“小孩,你自己吃吧。”
畢竟,眼前的小乞丐更是麵有菜色,像是幾天沒有吃飽飯。
小乞丐也學他搖頭道:“哥哥,這是一位姐姐給我的,她讓我把包子給你,我才能吃這個包子。”
小乞丐淘氣的把藏在身後的那隻左手伸出來,赫然也有一隻包子。
符離急忙道:“那位姐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