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泠意在亭中撫著琴,琴聲清亮,繚繞人心。
符離就坐在那亭中石階上,他側耳傾聽。
他聽見的不僅是那珠落玉盤、不絕如縷的琴音,他更聽見天空的鳥鳴。
許久,琴聲戛然而止,一曲未彈完,讓聽的人眉頭微皺。
顧泠意發出聲音問符離道:“可決定要同我一起去宏雲書院讀書?”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他的鬢邊,他的唇。
夕陽柔和了光暈,他的側影既模糊又清晰。
符離微微點頭,下頜出離了那夕陽橙黃的光暈,他向她望去,他的眼神裡,是堅定。
容芝最近經常發呆,她像是猶豫不決的鳥,一時不知該是飛上還是飛下,若飛下,那就永遠要淪落到塵土裡,再多的喧囂都要忍受。
若能飛上,那麼她也會嘗到不曾嘗過的滋味,這滋味她說不清楚是什麼,畢竟沒有品嘗過,可是她仍期待。
她還是要做那飛鳥,容芝追尋屬於自己的天空。
一霎那,她明白,她可以不必那麼害怕,就算最後要出離顧府,她也不能再躲避,她是生而旋落的雪花,一生唯有自己伴,最後消融,也是必經之事。
容芝的臉上再次掛上笑意,她不再回憶往昔的傷痛,這雙腳向前邁去,走到哪她就在哪。
就如此相安無事,雲淡風輕地過了幾日後,容芝已經把符離拋之於腦後了。
她走路同他擦肩而過時都不會讓他身側的風挨著她。
那人照常把自己淹在書卷裡,可人都是一樣的,白天熬晚上熬,哪有不吃力的。
符離推開自己廂房的門,打了個哈欠,明明是睡了一覺方醒來,但就是渾身不利索,他看著那天邊還未退下去的月牙,默默拿著書卷往顧府門邊走去。
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符離納悶,這樣早的天色,該是何人與他一般的早起。
他睜大疲倦酸澀的雙眼,竟然見一女子背對他站在井邊。
借著月輝暗淡的光,符離看見女子身上仍著著寢衣。
他心下又驚又疑,這女子莫不是想不開要做傻事?
在符離看來,千難萬難,也有否極泰來的時候,怎可做那戕害自己的糊塗事。
他悄無聲息的接近她。
那女子並未察覺,隻是更靠近那井一步,低著頭探看的樣子。
符離伸出手臂把她攔腰抱住,欲拖拽到彆處,令她遠著這危險的地方。
容芝看著自己腰間襲上來的男人的手臂,心驚膽戰。
她費力扒拉那絞緊的手臂,轉頭一看,竟是那張不近人情的臉,是他!
容芝張嘴欲大聲喊叫。
不期然,符離眼神錯愕的看著她。
他盯著她受傷帶著紅痕的額頭,嘴巴張了張,沒吐出半個字。
容芝看著啞口無言的他,亦沒有大叫救命。
她低著頭,用發絲掩蓋那痕跡。
她壓著聲音輕聲道:“你快放開我。”
符離搖頭,他道:“若我放手,你做傻事了該怎麼辦。”
容芝聽這話也明白了,符離這是以為她想不開了,要做跳井的荒唐事。
“你放心吧,我不會做那傻事,我又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容芝口氣無奈道。
“你怎麼還不放手?若是被府裡的那些長舌婦看見了,還不知如何編排我呢!我這兩日可是受夠氣了。”容芝推搡他的手臂,兩個人的肌膚相觸,在微寒的空氣中生出些熱意。
此時,兩人後知後覺,他們抱作一團的樣子,就像枝頭上常看的小雀兒,相互依偎。
符離道:“那你說,你這麼早到井邊作甚?”
容芝心想這人怎會如此多管閒事,麻煩極了,可她力氣不敵他,除非他主動放手,她才能離開他束縛住她的胸膛。
“你一個男人,怎麼這麼多事?不讀你的書去,理我這人做什麼。”她彎腰抓著他的手臂,咬上一口,企圖讓他吃疼。
符離本來站得筆直,被她這麼一彎腰,腹部撞得生疼,加之隨之而來手臂上的痛感,他下意識要放手。
可是想起他們初見時,她施舍的一個包子,他仍堅持著不放手,任她在懷裡踢打。
“隻要你說了,我就放了你。”他嘶啞著嗓音。
容芝無法,就賴在他懷裡道:“我隻不過是起來打井水去洗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