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在江橫渠走了之後,便喚來了平日和江大少同流合汙的小廝,跟江大少一樣沒什麼心眼子,他輕而易舉地就套出了最近流言四起的事情。
當天晚上,便暗中去了江府的糧庫,存放的米糧,也不過勉強維持江府些許日子。
雖然不清楚早前囤積的糧食去了哪裡,但是現如今的流言,顯然是有心人口說無憑的妄言,而企圖使江府倒台的,不過和陸家狼狽為奸的一派。
在林殃將做好的香囊,送與江離的那天下午,一群人沒有任何預兆的帶著武器衝進江府。
管家帶著小廝攔在了他們麵前,不過螳臂當車。江橫渠臉色凝重,隱帶著怒氣。
“不知閣下擅闖江府是何意?”
這時,因為動靜太大而出來的江離,也到了現場,靜靜的站在旁邊,江橫渠往他這看了一眼,臉色更加難看,早已不太硬朗的身體,急火攻心,捂著胸口悶聲咳了幾聲,顫顫巍巍,像暴雨中的枯葉蝶。
為首的人掏出陸家的家符,對著江橫渠毫不客氣的說
“現奉陸家主陸仁之命,順應民意,前來捉拿不仁不義的罪人。”
江橫渠聽了這話感覺不齒又感到羞辱,咳的更厲害了,不斷抖動的身體好像下一刻就會碎裂開來。
回頭看了眼站在一邊的江離,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的壓抑嗓中的癢意和胸口的悶痛,麵色隱忍,對著為首的人說
“跟你們走可以,江府其他一處都不可動!"
“那是自然,江爺,請吧。”
江橫渠最後和江離對視一眼,因劇烈咳嗽而潮紅的臉上,勉強揚起安撫的笑,但什麼都沒說,隻是跟著他們走了。
江府大門敞開,不少人都看到了剛剛那一幕,江橫渠被帶走後,竊竊私語、言之鑿鑿便已判了江府有罪。
自那日起,江橫渠就再未回來。
江離在江橫渠離開的那天便去了他的書房,在裡麵待了一夜,最後隻在書桌下發現一個帶鎖的盒子,而鑰匙,也不知所蹤。
所有細微之下都藏著冰碎的巨響。
江府發生的事情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但也好像改變了什麼。在無知無得的人眼裡,江橫渠的妥協離開就已經昭示了江府罪大惡極。
是以,當災情江河日下,直至出現生人食屍時,江家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這幫餓瘋了的愚民堅信,江府裡依舊藏著堆積如山的糧食,畢竟,江橫渠雖被帶走,但並未抄家不是嗎?
江府中人已不知多少日沒有出門了,隻要大門一開,便有數不儘的餓鬼蜂擁而至,求著、拽著你,動彈不得,倒不像為求一線生機而是為了拖人一起下地獄。
即使待在府內,也能隱約聽到外麵紛雜的聲音
“求求你,分我們點吃的吧”
“我的孩子要餓死了,救救他,快救救他啊”
“狗娘養的,乾這種事,真的不怕下地獄嗎”
“快開門啊”
……
一句又一句,但那扇緊閉的門從未打開過,江府的存糧,早已見底,無人救,也救不得
江離每日連院門都不出,這種情況下,他一旦出麵,情況隻會更糟。
對於愚不可及、喪失理智的人來說,江府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隻想,拖著還在岸上的人,一起下水。
而這幾日,院裡的竹林琴聲再起。
但江離並沒有去竹林,他去找了林殃。
一進門,江離並沒有看到林殃,整個房間安靜孤寂,好像從未有人居住過。
他心猛地一跳,無端生出了慌亂,快步往裡走,直到繞過屏風,看見床上躺著的人,他高懸的心還未放下,又勒緊提起。
明明比江離還要高些,現在閉著眼躺在床上,又如此單薄,蒼白毫無血色。江離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分成一個一個的色塊,讓他頭暈目眩。
他邁步,隻是屏著呼吸走到床邊,伸出涼如冰的手指,努力控製著顫動,緩緩地,放到林殃的鼻子下,直到手指感到微微的溫熱,他才終於想起他應該呼吸
隻是突然不那麼熟練,呼一口氣,肩骨也跟著發抖,胸腔起伏的劇烈,像突然哮喘的人,拚命的鼓動。
江離在他床邊靜站著,好像突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應該走了,抬腳的時候,雙腿酸麻。
但是轉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隱藏在桌隙出的白色。
江離將東西拿出,一封陸家的信,一份江家一派的協議。
看來有人先他一步啊
江離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帶著東西轉身離開。
第二日,陸家突然傳出消息,江橫渠已畏罪自殺,承認江府囤積米糧,抬哄糧價,為的就是掌控城中命脈,以至於其他家主多次勸告,依然見死不救。
消息立馬傳開,像湖麵上突然落下的石子,打破表麵的平靜,引起陣陣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