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昨天張老師留給我們一個特彆的作業。”陳樺邊蹦蹦跳跳地上台階邊說,陳瀣背著陳樺的小書包在後麵三步並作兩步追著他,“是什麼?”“是讓我們寫印象最深刻的事情。”“這很好啊,樺樺是怎麼寫的?”陳瀣的手上上下下摩挲著陳樺的頭,他的左手中指是常年寫粉筆字留下的老繭,碰到陳樺的耳朵,感覺癢癢的,陳樺下意識偏了下頭但沒躲開,“我寫了我前幾天在一本書上看到的故事,一個叫東東的女孩,從小被父母拋棄,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記者采訪她,問她更愛爺爺還是奶奶呢,她說,她更愛自己,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她好可憐,竟然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陳樺說著說著都帶上了一些哭腔,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怎麼會這樣呢,記者問她,一直養的狗狗黃愷之呢,她說分了,被大伯和哥哥分著吃……吃了。”說完陳樺再沒忍住淚水,嚎啕大哭,從頭到腳都被染上了悲傷的顏色,陳瀣曲起腿蹲下,直到和陳樺平視,伸手擦乾了陳樺的淚水,不過很快就又流下幾滴,眼淚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無奈拍了拍陳樺的背,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世間有很多人,深陷苦難,她們也曾對生活充滿希冀,卻一次次曆經失望,所以我們更要珍惜我們的生活,家庭,還要承載著他們的希望去努力拚搏,等到你羽翼豐滿時,你就可以拉她們一把,把同情去化作行動,把善良化作燃料和能量。”“嗯!我一定會加油的。”陳樺擦了擦眼睛,使勁兒吸了下鼻子,目光充滿了堅定。
一大一小剛進門,就聞到炊煙的香氣,陳樺脫下外套換了拖鞋,小跑到陳恬身邊,“今天做的是牛肉咖喱對不對?!”陳樺笑得眼睛彎彎的,眼眸亮晶晶地看著菜鍋和陳恬,“對!小饞貓,這鼻子可靈了!”陳恬寵溺地輕輕捏了下陳樺滿滿膠原蛋白有些肉肉的臉蛋,“當然啦,這可是我最愛吃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來。”陳樺坐在餐桌前摩拳擦掌,“小饞貓,快來幫媽媽拿下盤子和碗。”“好,我來啦~”陳樺拿出幾個盤子和碗疊在一起,手卻發著顫,幾秒後,“啊!”隨著“啪”的一聲,幾個盤子和碗都結伴歸西了。陳樺愣了幾秒,蹲下來決定收拾起來,陳恬正在旁邊盛米飯,聽到聲音,轉頭一看,皺著眉把陳樺拉起來,“媽媽,盤子和碗碎了。”“碎碎平安,有沒有傷到手?”邊說邊拍拍陳樺身上,抓起陳樺的手仔細看了看,“沒有,我沒事,可是都碎了。”“我來收拾,寶貝先出去吧。”“好,我去找爸爸。”陳瀣坐在餐桌上閉目養神,陳樺走過來好奇地看著他,“爸爸,你很累嗎?”“還好。”陳瀣站起來去盛菜,看到陳恬在收拾盤子的碎片,說“小心點,彆紮到手。”“沒事。”陳恬熟練地用厚厚的舊報紙包了玻璃扔進垃圾桶,““你這些事一向得心應手的,我有幾件臟衣服,老婆抽空洗一下吧”“在哪,我現在就去都給你洗了。”“也行,在那個櫃子裡。”陳瀣指了指,陳樺聞言,不解道:“媽媽,等會兒再洗吧,先吃飯唄。”“寶貝,你和爸爸先吃,現在天氣變冷了,越晚洗越不容易乾,你爸上班著急穿呢。”陳樺聞言撇了撇嘴,連平常愛吃的黃牛肉也覺得索然無味,又是這樣,媽媽每天好像有忙不完的活,小小的人在心底深深地歎了一口長長的氣。陳樺轉頭看向窗外,小水滴因為降溫已經凝結成了霧氣,附著在窗戶上,驚覺傅之述一家離開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幾個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充滿愛和溫馨的小家頃刻間支離破碎,分崩離析:陳樺的父親,一名人民教師,被學生家長舉報猥褻女學生,發色情信息,一時之間,他們家,一個令人豔羨的和睦家庭成為了眾矢之的,陳恬是不理解的,她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朝著一個從未設想過的方向發展,她才發現愛情的背後全是欺騙,一顆生機盎然的大樹下麵埋著的竟是皚皚白骨。
陳恬沒有告訴陳樺家庭的真相,隻說爸爸去了遠方工作,要好多年才能回來,其實她想的是,孩子還沒長大到他能接受真相的程度。陳樺雖不知情,可是他看到母親往日悉心照料的花朵枯萎了,母親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往日的笑容不複存在,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耷拉了起來,不複往日神采,陳樺每天努力地和母親說話逗她笑,可是效果甚微。
結婚後的兩年陳恬就做了家庭主婦,她喜歡洗衣做飯的煙火氣,丈夫時有時無的抱怨他工作好累,說她什麼事情都沒有,清閒,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但她也全心包容,結果是慘淡經營。
陳恬想,她的婚姻是失敗的,事業總可以是東山再起的吧,沒想到處處遞簡曆卻都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拒絕的原因各種各樣,有的是不要30歲以上的女性,有的是說她太長時間離開這個崗位已經不適合了,等等,她的情緒開始失控,想發脾氣,又不知道能向誰發。
她看著越發長得像他父親眉眼的陳樺,有些煩躁,她將這些天麵試經曆的不公,碰壁以及對丈夫的怨恨悉數都發泄到了陳樺身上,她開始以各種理由責罵甚至動手,陳樺很困惑也很心疼她,陳樺總是乖乖的道歉說他不會了,陳恬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打完,又懺悔道歉說“樺樺,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是我就是好生氣,好難過,對不起,我不會再動手打你了。”,可是周而複始,下次打得更凶更狠,陳樺知道母親有些不對勁了想逃,可是無處可逃,他隻能躲到角落裡顫抖,嚎啕著救命,這時就會被陳樺捂上嘴,“不許哭,再哭我就把你鎖在這間屋子裡讓你再也出不去。”陳樺顫抖地閉上了眼睫毛,他隻能選擇隱忍等待時機逃跑或者等長大到有反抗的能力,陳樺身上青了又紫,紫了又添一層青,還都是平時看不到的地方,陳恬最近找到了一份工作,可是老板經常苛刻壓榨她做超額工作,她憋著怨氣苦不堪言,回家就忍不住想用暴力來發泄。這一天,陳恬的老板因為陳恬沒有把客戶資料提前準備好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把一摞紙扔到了她的臉上,陳恬咬緊了後槽牙,指甲深深陷進肉裡麵,回家,她就拎起陳樺到角落裡,拿皮鞭抽在陳樺身上,“啪啪”,頓時,小孩子嬌嫩的皮膚出現了血痕,陳樺開始發抖,抖得像秋天樹上一片片掉落的樹葉,牙齒緊抿,陳樺想我一定要儘快逃出去,我要離開她,她已經不是對我溫柔,在我受傷時給我呼呼的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