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如波浪上下起伏的山巒將路邊的樹襯托得矮小卑微，天空看起來深沉孤寂，湖麵看起來異常的平靜，忽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層漣漪。
“樺樺，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田小玲有些擔心地看著陳樺“沒有啊，我很好。”"樺樺，你能瞞過我嗎？你的書半天沒翻過一頁。"陳樺看了看還真是，尷尬地笑了一聲。陳樺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早上剛出門沒走幾步，鞋帶就開了，後來都快到公交車站了，發現練習冊又忘記帶，件件事情疊加起來，讓他心中七上八下，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時間從同學的每一次溜號走神，打盹和同學的認真聽講中匆匆走過，下午三點，全體班任和各科老師去開會，同學們在安靜自習，“樺樺，不好了，傅之述和人打起來了。”田小玲跑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說，“什麼？他們在哪裡？”陳樺剛邁出一步，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抓住田小玲的胳臂，問道，“他們在對麵樓的3樓教室303。”話還沒說完，陳樺就像一隻追逐獵物的獵豹衝了出去，田小玲看著他奔跑的身影若有所思。
陳樺跑到教室門口，停下來，跑得過快差點讓他腿軟，兩人已經被同學拉住了，但是傅之述還有一隻手臂鉗製住了另一個人，一副還要再動手的架勢，陳樺看到傅之述的嘴上有個血口子，心口一疼，走了進去，在室內燈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一個角落裡還坐著個人，看似在做題，但是握著筆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傅之述，你放開他，如果你們打架嚴重你會背處分的。”傅之述聞言，放了手，另一個人卻重心不穩，摔了一個屁股蹲兒，陳樺拿出一張紙給傅之述擦嘴角滲出的血跡，“你怎麼打架了？”"嫿嫿，我沒……。”抬起眼皮在看到陳樺眼睛裡的認真時，果斷地把剛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嗯，我錯了。”跌坐在地上的同學全程直愣愣地看著他們，傅之述向前走一步，他就退後一步，“王萬硞，今天動手是我不對，不過你也應該向李途道歉。”王頑硞吊兒郎當地拍了拍褲子站起來說，“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又沒說錯，他一個學習從來不能給班級爭光的，他就是個廢物，有什麼資格得到獎金啊。”“助學金又不是獎學金，本來就應該給最有需要的人。”“無所謂，反正申請單我已經交上去了，你不滿意等老師回來，你和她說。”王頑硞嬉皮笑臉的模樣看得傅之述十分惱火，忍不住又要動手的時候，餘光就瞥到了身邊的陳樺，話到嘴邊又被迫咽了下去，手指捏得咯咯響。“你們都圍在這乾嘛呢？你倆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打架了？”代尹夾著一本教科書，手插著兜，站在門口，對剜了他們一眼，"都安靜點，那嘴都堵不上是不是？"說著拿書狠狠敲了桌子，同學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出來說。“老師，就在這裡說吧。”傅之述低頭與代尹不卑不亢地對視著，鏗鏘有力地說道，“老師，為什麼更需要這筆助學金的李途沒有被選上，那些明明並不需要的人不僅爭取了還被選上了？”“我家也貧困啊，我家欠著幾十萬外債呢。”王頑硞強先說道，傅之述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剛要說話就被老師打斷了，“都彆吵了，之述，無論是獎學金和助學金中間都有個學字，這說明學習成績就是很重要的評判標準。”“老師，王頑硞穿著aj，用著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頓頓點著三四十塊的外賣，而李途常常食不飽腹，早餐隻吃一個一兩塊的包子，您何時看到他去吃食堂的飯了，都是帶的盒飯，晚上吃的時候都是涼的，每天還要騎車十幾公裡回家，住宿費都拿不出來，我借給他他也不收。您說成績，李途在我們不是名列前茅的，可是在全校也是出類拔萃的優等生。你用他們學習好的理由讓他們占領名額，那些比他們更需要這筆資助的人卻得不到。公平嗎？”字字珠璣，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陳樺的心仿佛都被重錘敲擊了一下，隱隱能聽到來旁邊的議論聲，"啊，述子啊，哪裡都好就是，太有正義感，又執拗，管這樣不相關的事情乾嘛，得罪了代尹，她最會給人穿小鞋了。""可不是嘛，但那個王萬硞真不是個東西，他不是生活委員嘛，之前收取的班費，他也不和他班同學說，就給班主任買了花束和禮盒，真會借花獻佛……""對，我們班消息你咋這麼靈通，而且王萬硞一直在代尹那裡補課，上課睡覺，她也隻是象征性罰站，說兩句就過去了，這要是不在他那補課的，那不得劈頭蓋臉地罵罵完請家長啊。述子啊，攤這湯渾水乾嘛，糊塗啊！""他當然可以不聞不問，置之不理，可要是如果所有人都這樣獨善其身，做人的原則都喪失了，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漠然又麻木無情。"幾位同學被陳樺這位不速之客的話驚呆了，麵麵相覷點了點頭，附和著，"確實。"傅之述就應該是這樣，鮮衣怒馬少年時，為了自己的原則和信念，哪怕頭破血流，也無所畏懼，這才是他喜歡的模樣。如果在古代，應該也是個不畏強權，偏執得可愛的書生。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老師選誰一定是經過多方麵考慮的，你的意見我會參考的。”老師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耐性，變得尖酸刻薄起來，“你們一個個有老師了解各位同學的家境嗎，整天指手畫腳的。而且助學金的事情和你們打架有什麼關係？都是同學，要懂得互相謙讓，沒什麼事情就回去吧，各自寫兩千字檢討書，明天朗讀。”班任翻了下眼皮，眼睛滴溜溜地轉，在兩人身上來回瞟了幾眼，沒有分給故事裡的主角半個眼神。李途也沒什麼反應，剛才看到老師回來，他站了起來，直挺挺地站著，好像隻有挺直腰板，才能掩飾骨子裡的自卑和驕矜。
“傅之述和李途，坐下吧。”李途聞言坐下，傅之述咬了咬後槽牙，沒有動作，這可把班任代伊急壞了，“傅之述，你聽不到老師講話嗎，讓你坐下。”李途這才將低垂的眼皮抬起，直直地向上望著傅之述幾秒鐘，然後也站了起來，“老師，傅同學為人為人仗義直……直爽，他不是……不是故意意……。”邊說邊將手搭住傅之述的肩膀，往下施力，“行了，你們都坐下吧，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代尹雙手抱著胸，難得瞟了一眼李途說道，”傅之述還是不甘心，在暗暗用力掙紮著，陳樺在門口也是暗自心驚，"老師，我想不明白李途的家庭條件申請怎麼可能沒通過，校領導也不是瞎子，莫不是您這裡……。"傅之述輕飄飄的視線陡然變得些許淩厲，未說完的話不言而喻，此時無聲勝有聲，一時間眾說紛紜，下麵的同學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代尹氣得臉色發青，死死盯著傅之述，"傅之述，你知道你再說什麼嗎，你在汙蔑！""老師，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明天我會和李途親自將助學金申請書交到校長的手裡，我們也會如實說明情況。"氣氛劍拔弩張，就在這時，一個同學舉起了手，“老師，這樣吧，聽誰的一麵之詞都太過武斷，我們同學之間彼此朝夕相處，也很了解彼此的家庭情況，我們也舉手表態做個參考，好不好。”“老師，我同意。”“老師，我也同意。”“老師，我讚成。”看著同學們紛紛舉手，李途心裡五味雜陳，代尹眼看收不住局麵，隻能選擇妥協，“好，你們投吧。”最終李途以票數41對20贏得大規模勝利，在這場角逐中正義戰勝了邪惡，公平擊敗了虛偽，孩子打敗了大人，代尹看了眼旁邊像泄了的氣球一樣的王頑硞，又想到剛才傅之述森然的語氣說出的威脅，不禁後背發涼，但是教師的身份又讓她覺得教師的威嚴受到了挑戰，又端起老師的做派，清清嗓子，說道，"好，既然全班同學都投票決定了，那就選李……李同學吧，王頑硞，你的申請寫得慘絕人寰的，怎麼給同學留下這樣的印象，傅之述，這件事情可能是老師了解不到位，但是你剛才說的話什麼意思，在恐嚇我？老師都是為了你們好，你剛才說的話多傷人心啊，而且你們還打架，罰你和王頑硞，寫2000字檢討，明天交上來。“"好！"傅之述爽朗地回答，"好……"王頑硞拖著長長的尾音，半死不活地應了一聲，"傅之述，對不起，連……連累了你，不過我要鄭……鄭重謝……謝你，如果沒……沒有你，不會有今天的結果，你是除了我奶奶爺爺外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聽到李途說第一個，傅之述有些詫異，但是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你不用那麼客氣，不要委屈自己，是你的乾嘛讓彆人搶走，你說是吧？”傅之述露出一口白牙笑，黑色的瞳孔閃閃發亮，讓李途想起課本上璀璨美麗的極光，和傅之述很像，很罕見，珍貴，吸引人。“你說……說……說的對。”許是情緒過於激動，李途半天沒有說完一句話，臉通紅通紅的，又羞又惱，抿緊了嘴，怎麼這麼丟人啊，“沒事，慢慢來。”如果我能像他一樣勇敢自信就好了，現在還不能，但是我可以嘗試，每天走一小步，積少成多。李途暗自心想。陳樺早在這場戲落幕後就悄悄離開了。
他還是那個記憶中的傅之述，勇敢，熾熱，像一團越燒越旺的火；像被冬雪壓著的小草，被打壓隻是暫時的，在春天它又會嶄露頭角；像一顆大樹，根盤錯節，堅如磐石，篤定的事情，毫不動搖。陳樺對傅之述的靈魂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