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程仲霽喊住他，又徑直朝堂屋走。出來時背上多了一個竹筐，手上多了一件外衣，“你多加一件衣服。”他沒多說彆的，就是把衣服往謝桑檸手裡一塞，自己先出門往河的方向去了。

謝桑檸彎了嘴角，穿上外衣，也趕緊跟了出去。

他們割了滿滿一竹筐的草藥，回來又熬了一大鍋，程仲霽說，這是給村裡人送的，這疫病恐怕一時半會兒不見好，村裡好多人都病了。

謝桑檸還是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把竹筐裡剩下的草藥拿出來全部放在日頭底下曬。

程仲霽不明所以，但也相信謝桑檸自有他的道理，於是也幫著一塊曬。

日頭西移，天要黑了。

程仲霽又喂了家裡人喝了藥，就著湯藥的熱氣在鍋上架了個屜子，蒸了幾張餅，帶著謝桑檸一塊吃了。

吃飽了，謝桑檸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落腳問題，他沒有啃聲，心裡有一點小小的祈望。低著頭，在廚房的鍋灶邊立著，慢慢的吃著最後幾小口餅，一直沒有啃聲。他能感覺到有兩道若有似無的視線一直時不時劃過自己。

是的，程仲霽也在猶豫著開口。他想把這個小人兒留下來。不管是為了可憐他動了惻隱之心，還是為了報答救命的恩情，還有自己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軟，他都想把這個小人兒留下來。

“你今晚上跟我睡吧。”程仲霽硬生生的開口。

謝桑檸直愣愣的點頭，意識到他說了什麼之後忽的一下抬頭看向程仲霽，兩隻眼睛瞪圓了。

“家裡的床都滿了，沒地方給你睡。你在我床上將就一晚。”程仲霽摸摸鼻子，“你彆跟我客氣，我看你人小小的，把你當我半個弟弟。”

謝桑檸這回是真愣了。他木木的又慢慢點了點頭。

鍋裡還有一堆藥呢，兩個人也將就著不洗了。往床上一倒，兩個人各占著床兩邊，稀裡糊塗的睡了。

清晨，謝桑檸這一回終於不是被冷醒的了，但他是被嚇醒的。

“啊！”一個女人的驚叫在程仲霽的房門口喊了出來。

伴隨著兩個人坐起身的翻動，還有女人的質問：“老二！你怎麼讓個哥兒睡在你床上！”

於是，程仲霽終於在這個清早聽到了小人兒這麼久以來說的第一句話，小人兒驚恐又軟糯的喊了一句：“我是漢子！”

這下意識的話一出口，謝桑檸就後悔莫及。還不如不說呢，這話仿佛在說：我是個裝漢子沒裝成的小哥兒！

許林枝一聽也是一蒙，不知道兒子到底乾了什麼事，心下隻覺得著場麵已經夠亂，從屋子轉頭退了出來，等人從房裡出來，準備在堂屋正廳再問問清楚。

屋裡兩個人都愣了，卻也知道就這麼杵在床上更是不好，胡亂理了理昨晚壓根就沒脫過的衣服，從屋子裡麵跑了出來。堂廳裡一群剛剛病好的人見兩個人從老二的房裡出來，也是又驚又奇。

等到阿奶、阿娘、哥哥嫂子落了坐，就連弟弟也正兒八經坐下了，這事才真正開始聊。

李月吃驚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這人竟然真是小哥兒，我說怎麼個子這麼小呢。還是阿娘的眼神辣，一旦眼就能瞧出來。

程仲霽把謝桑檸擋在身後，仔仔細細的強調了一遍一家人得了疫病被救的事情。

阿奶第一個發了話，“昨天是頭七。”

這話前言不對後語。

阿奶啞著嗓子，又說了一遍，“昨天是頭七啊！我兒程小子給咱家送福來了！”阿奶摸了一把淚，立馬給這事定了性，“這個小哥兒是我兒子送來的孫媳婦！”

這事幾經轉折，如今被阿奶轉了更大的一個彎。不止身處其中的兩個人都愣住了，這堂廳裡所有人，一時都傻了。

“老二，你怎麼想？”思索許久，許林枝試探著問了一句。

“什麼怎麼想！這小哥兒就是程小子送給老二的！”阿奶急了。

“······阿奶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老二，你本來今年也原是要娶親的······”許林枝前半句說的她自己都不信，但是她又有自己的私心，這是撿來的媳婦啊，如今家裡情況不好，老二的親事也黃了，這個哥兒看起來也不是不行，娶誰都是娶，都是媒婆幫忙說一說差不多的人家，也就結親了，況且這個哥兒還救了一家人的性命······

程仲霽猶豫的側過身看向了身後的謝桑檸。謝桑檸已經傻了。

“你······你願意嗎······”程仲霽沉吟著問到。

一聽這話，就知道老二是有這個心思的。李月立即朝謝桑檸走了過去，拍了拍謝桑檸灰撲撲的外衣，“小哥兒，我看你外衣穿的也是老二的衣服，快彆愣著了，找個喜歡自己的好男人不容易······”

“你願意嗎？”程仲霽打斷嫂子的話，沒讓她繼續往下說。這回他直直的看向謝桑檸，問的很坦蕩。

謝桑檸聽著他中氣十足的問話，被他直直的眼神吸引住，定定的回望著他，聲音不大不小的，語氣卻很穩穩當當，他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