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雷癱了兩年,如今走了,說是好事也無可厚非。
“嗯。爹走了。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程伯康肯定道。
人死燈枯,兩年前程雷癱了,一家人就料想到爹時日無多,傷心的日子早就過了,日日傷心有什麼用?活人的日子還是要過活,什麼都順其自然吧,勤勤懇懇的照顧著,也是想讓爹走的舒服些,安詳些。如今爹走了,沒有人哭天震地,不是不孝順,不是不想爹,是這事就是這麼平平淡淡的如料想般發生了。一家人短暫的為身死之人傷心之後,就得帶著剩下的親人們好好過日子。
而且,爹走的很安詳。
日子當然照樣過,但是有些事不得不考慮。“立即成親辦喜事肯定不行。咱們家才辦的白喜事。”程伯康也不知道該如何,隻得先把問題提出來。
阿娘跟李月都點點頭。
“大月。你聰明呢,你看這事怎麼辦好?”許林枝抬頭望著大媳婦。
“娘。”李月盯著地上想了一會,“這事多多少少得委屈一下小哥兒。喜事肯定不能辦,但是喜糖可以發······咱們家的白事隻辦了菜禮,沒有回禮包。我看,紅白喜事,橫豎都是禮包,這禮包就讓老二領著夫郎去送,也算是表一個態度!”李月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房裡一時沒人說話,三個人都在想這事能不能這麼辦。阿奶從她屋裡尋了過來,顫顫巍巍從懷裡掏了個黑灰黑灰的臟不拉幾的銀鐲子出來,要許林枝給老二的夫郎當聘禮。
阿奶還有這好東西呢!還藏到現在才拿出來!李月瞧著許林枝有點吃味的表情,立即垂眼整理起了手頭的衣服。心裡有點隱秘的小刺激。婆婆也有婆婆,而且婆婆年輕時受了不少阿奶的數落。如今阿奶這麼喜歡老二的夫郎,婆婆有點吃味。李月心裡當然也有點吃味,不過阿奶喜歡不喜歡的有什麼重要,老大對她好才最要緊!
“娘。我把這套衣服給老二夫郎送去。”李月說著就出屋門。穿過堂廳,走到了堂屋老二的屋門口。老二正在房門口立著,守著屋裡洗澡的夫郎,看著又嚴肅又羞窘的,倒是不像老二平日裡那麼沉默踏實的樣子了。
“這是找出來的衣服,我給他送進去。”李月訕訕的看著老二,心想這老二也要成親成家了,她敲敲屋門,裡麵一陣慌亂的聲響,“是我,是嫂子呢,我來給你送衣服。”
“他叫謝桑檸。”程仲霽離開屋門,好讓嫂子進屋。
李月點頭,又朝裡麵喊,“檸子,你可把屋門栓打開了?嫂子進來了啊。”
李月推門進去,眼神一愣,反應過來,匆匆幫人穿好衣服推著謝桑檸從屋裡走了出來。
程仲霽一看就呆住了。他夫郎可真白,白的像雪!白瑩瑩的腕子從彎了好幾道的衣袖裡露出來攏了攏自己烏黑的還滴著水的發。
“看呆啦!”李月噗嗤一笑,“檸子,走,嫂子帶你去擦擦頭發。甭理這二愣子。”
擦乾了發,李月就幫謝桑檸把頭發編了個大辮。這樣又黑又多的頭發,得編個辮子才好看呢。這麼一編,倒讓謝桑檸越發出落的像個未出閣嫩生生的小哥兒了。對了!可不就是未出閣嘛!李月越看越想生個娃娃!不管怎麼樣,有錢了多生幾個,一定得要個姑娘或是小哥兒才好呢,多軟多白呀!
也就端個菜的功夫,再在桌上看到有點怯怯的謝桑檸,李月就見他兩個腕子的衣袖都被布條纏緊實了。李月埋頭吃飯,偷偷躲著笑彎了嘴角。這布條,定是老二找出來給纏上的!
“笑啥呢。”程伯康小聲的問。
李月笑眯眯的抬頭看看老大,悄悄的說,“你家老二可真是忒小氣!”
程伯康摸不著頭腦,但看著媳婦開玩笑的口氣,也不用多想,徒自喝了幾口稀飯,也彎彎唇笑了。
謝桑檸慢慢喝著熱乎的稀飯,眼裡也泛起一陣熱。爹走之後,他好久沒吃過一口熱乎飯菜,更彆提上桌吃飯。如今他坐在程仲霽身邊,一口一口就著醃菜喝稀飯,心裡滿滿都是感激。日子總會越來越好,他要好好過日子,好好和程仲霽過日子!
程仲霽伸著筷子夾了一塊魚放在了謝桑檸碗裡。謝桑檸把頭埋的更厲害了,要勒進碗裡似的。
家裡吃不上肉,魚還是富足的。河灘離得近,隨時都能撈上來幾條。家裡原來一共六口人,如今有了夫郎,多加一口,一共七口人。兄長去年打獵被熊瞎子咬了腳腕子,雖看不出來是個跛子,但是郎中說這是傷了腳筋了,以後這隻腳都不能太使力氣。小三子十七歲,如今沒有書讀,在家裡待著。娘雖然才到中年,嫂子也年輕,但是婦人家是掙不到什麼錢的。阿奶也還要時時喝藥。他如今也要成家了,不管是為了這個大家,還是為了自己的夫郎,掙錢是迫在眉睫的。
他又吃了一口醃菜,垂眼望著大圓桌七口人圍著桌上的一碗醃菜,一盤魚。瞧見自己夫郎餓的尖瘦的下巴。握緊了手裡的筷子。他得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