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正是風塵仆仆的夫夫。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許林枝驚訝。
“娘,山上陷阱裡落的野物要趕緊賣出去,就回來了,明日再與你細說。”程仲霽進門,帶謝桑檸洗漱回房。
許林枝回了被窩,掖掖被角,心道這二小子成了家,也越發成熟了,沉穩的很。二小子獨立是好事,成家該有成家的樣子。許林枝是個明白的母親,但欣慰的同時又不免感歎——老二真是長大了。
長大了的程仲霽關上自己的屋門就原形畢露。他怔怔著盯著蓋著竹筐的布巾,遲遲沒有掀開來看。
謝桑檸跟他一起坐在屋裡的床邊,也盯著竹筐看。許久,他們對視一眼。程仲霽這才有了動作。
程仲霽掀開布,把竹筐裡的東西一個一個擺上了桌子。安靜的動作、屏住的呼吸。他們兩個在點著油燈的昏黃的屋裡,看著桌上的東西繼續愣神。
“······好多銀子······”謝桑檸出神的說。
程仲霽看著桌子上擺著的一百兩銀子,在油燈的輝映下熠出流光溢彩。
“······一兩為十錢,一錢為一百文······一百兩······就是······”謝桑檸小小聲吸氣,屏住呼吸,不敢相信。這桌上的一百兩是真的麼?他揉揉自己的眼睛。
程仲霽也一瞬恍惚。但這一百錠白花花的銀子,的確是他們實打實掙來的。
怎麼掙來的?
這還得從前日說起。程仲霽和謝桑檸一到山裡的竹屋,收拾差不多,就急忙趕去查看年前挖的幾個陷阱。
西邊林子的陷阱裡有不少被誘餌引進去的野物,都是些小東西,最大的也不過一隻豺狗,落進陷阱裡,成了新的食餌。沒什麼好撈上來的獵物。
等到了東邊密林,裡邊兒的東西真可謂是讓程仲霽大吃一驚。陷阱裡,一隻病虎已然斷了生息。
程仲霽定住心神,從陷阱裡小心把這天降的寶貴收拾起來。
夫夫二人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冬日過去,儘然遇到了天上掉餡餅的奇事。
病虎需要儘快處理,帶回村太過紮眼。程仲霽當機立斷,第二日便直接下山,夫夫二人帶著老虎走了整整一日,穿過酒文鎮,匆匆來到宣易郡。
這等大蟲,恐怕隻有宣易郡人士才能入手,否則,有價無市。
買這大蟲的不是彆人,正是宣易郡郡府的郡守大人。憑著這不可多得的虎皮、虎首,程仲霽與謝桑檸這一趟得了從天而降的一百兩銀子。
天降橫財,程仲霽和謝桑檸被砸暈了。
······
“······檸子,這錢不能亂花。”程仲霽唇線緊抿。
“嗯嗯。我知道。”謝桑檸認真點頭,眼裡流露出讚許的神色。程仲霽沒有被這筆意外之財衝昏頭腦,他冷靜又沉穩,甚至隱隱透露出壓力。
“家中多處都要用銀兩,該怎麼花,還得從長計議。”程仲霽沉吟開口,“我跟你商量著,這筆銀兩,暫時不做大用。但需要給娘一筆充公······另外還準備拿一筆交給大哥,讓他盯著能買的田地······而且大哥自成年就開始養家了······我想幫襯他一些。”
謝桑檸應聲點頭。他很感激程仲霽的尊重,其實這錢即使不跟他商量,他又能如何呢?
這一晚,兩人飽含著被激動擾亂的心緒,睡的都不太安穩。隔日便早早醒了,精神倒都是很好。能不好麼!如今也算是有底氣的人了!
解決了早食,一家人在堂屋圍坐。程仲霽拿出五兩銀子,當麵給了大哥程伯康。
“老二!”程伯康吃了一驚,把錢推了回去。
“大哥。這錢不是給你。”程仲霽抿了抿嘴角,“陷阱裡的野物掙了錢。我想拿一筆出來,你看著有好的田地,就直接定下。另外,阿奶、娘和季銘都需要你在家照顧。”
程伯康垂眼不做聲,李月也皺著眉。
程仲霽心裡咯噔一下,這錢給的似乎不是好事。大哥本就沒有能力掙錢,如今靠著弟弟養家,這樣給出去,還是太直接了······
安靜的空氣慢慢凝結壓抑。
許林枝愣神,兄弟二人都已成家長大,她作為母親,不好再插手他們各自的事情。況且,她覺得自己一個婦人家,如今不再掌家,事情都是由老大做主。
她慢慢起身,攙扶著神思遊離的阿奶回房。把堂屋留給兩對夫妻。
“老二······我不是不頂用了······”程伯康喃喃。
李月聞言,看著自己的漢子,伸手過去,握緊了程伯康的手。
“······大哥你······你彆多想。”程仲霽也頓覺自己做的不妥。
謝桑檸麵露愁色,這該如何是好,他對家裡的情況還不甚熟悉,尚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兄弟二人。
“那也不需要這麼多。”程伯□□硬的開口,他拿過一兩銀子,急急起身,差點摔倒,李月急忙扶住,二人匆忙的回房,徒留程仲霽二人在堂屋發怔。
“······仲霽······”謝桑檸擔心的喊他。
程仲霽眉眼皆是愧色,喃喃道,“是我做的不妥。”
*
原先打算拿給娘十輛銀子。進山之前,程仲霽沉默的把大哥留下的四兩也遞給了許林枝。一並十四兩全部交給了娘。
一件好事給辦壞了,程仲霽回到山裡的竹屋時還在走神。
夜晚,躺在小竹床上。謝桑檸把手從程仲霽的臂間穿過,環上他的腰,慢慢順他的後背,好像在順一隻拉眉耷眼的獅。
“仲霽······大哥的腿還可以治嗎······大夫怎麼說的?”謝桑檸斟酌著問。
“大夫說,大哥左腳的腳筋傷了······治不好。”程仲霽抱緊他。
“嗯······”謝桑檸若有所思,撫著漢子的背,叫他快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