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色無法穿過層層的玻璃，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戶掀起了風，布簾隨之起伏著，四處都是機器探頭下的聚焦點，準確無誤地瞄準了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但程渡選擇了繳械投降，他緩緩鬆開支撐白渝之的手，他低下頭，向懷中人澄清：“我是清白的。”

白渝之在他懷裡，悶聲笑了兩下，他仰起頭，脖頸的弧度曲線很完美，他喉結輕輕滾動了下，他舌尖抵著唇，問他：“你不是覺得我腰軟嗎？”

“是。”程渡承認了。

“那你喜歡嗎？”白渝之似乎隻是無心問了句，他推開程渡，自己朝後走了兩步，視線落到外麵的風中。

這裡沒有落葉的簌簌聲，隻有機械音在冰冷的投下警告：“注意，本日將會有大風襲擊，請各位市民保護好自己。”

白渝之收回目光，程渡每一次沉默都將會是最好的回答。

——啊，真討厭。

程渡果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且眼底浮現笑意，一如既往的虛偽，令人厭煩。

“我的喜歡並不重要。”

玩家回答了他的問題，又緩緩朝門外走去，NPC眼中閃過一瞬間的迷茫，伸手抓了兩下，莫名感覺到撲空了。

“我想我們該離開了。”

白渝之深吸一口氣，他扯了抹笑，揉捏著手腕，他話說得有些黏糊：“我說了，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去。”

“NPC也是會累的。”

程渡站在門外，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幾步路，幾秒鐘，短短的時間卻又莫名難捱，間隔他們之間的門被風吹動，發出很輕的雜音，晃了兩下又無奈朝著門鎖跑去，一點點將兩個人的重疊視線覆蓋住。

白渝之在想，好難。

但他還是選擇抬步往前走，他麵色蒼白，腳步總有種虛浮的感覺，一直無法落到實處。

“我也說過。”程渡的手攔住了門，他用力推開，似乎發泄著不滿，作響的門讓白渝之呼吸微微一滯，“不行。”

白渝之看著他，沒出聲，他站在原地，其實隻有幾秒，他抬起發麻的指尖，才覺得渾身都無力起來，他眼睛很亮，一瞬不瞬地看著程渡，又快速的把散掉的頭發重新束了起來。

他說：“走吧。”

房子一共三樓，白渝之又陪著程渡找了一番，但終是無果，可程渡覺得不對勁。

白渝之腰靠著樓梯扶手，借力站在

著，他雙手環胸，指端的戒指隱隱折射著光亮，他像是隱沒的獵手，不動聲色地拋下了陷阱，他啟唇：“劉妍我接觸過幾次，人性格比較古怪，並非特彆好相處那一種的，平日朋友也不多，你看牆上這些畫，不難猜出她是怎麼樣一個人。”

白渝之指尖落在牆壁上，他摸索著打開了兩側的小燈，原本還有些模糊不清的畫瞬間變得清晰。

一條走廊上麵都掛著畫，畫框緊緊相依著，程渡退到白渝之身側，掀起眼看了過去。

兩個人步履節奏基本上一致，他們緩慢行走在軟墊上，最開始畫的內容還算正常，有一些還是劉妍得了獎項，但是臉無一都被筆劃的一團亂，根本無法看清是誰。

程渡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按住白渝之的肩膀，側過頭，輕聲問：“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會不想看見自己？”

白渝之抬手覆在程渡手上，他眨了下眼，聲音放的輕，他回答：“這需要你自己去問問她了。”

NPC肩膀上的手倏然用力，他輕輕悶哼了聲，身體往前踉蹌了了兩步，又保持極好的距離，沒撞上玩家，他語調責怪：“你這是做什麼？”

白渝之掀起眼皮望過去，程渡正定目看著他，眼底仿佛藏著翻滾的水，驚起了一片波瀾，但程渡還是沒有發作，隻是鬆開了手，吐息聲重了很多。

他意識到程渡已經反應過來了——所謂的劉妍，極有可能是他們當中的一個。

但是誰，他們無從得知。

“沒事，走吧。”程渡服了個軟，他快了白渝之一步路，快步朝前走去。

白渝之節奏很穩，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他抬起頭一一掃過掛在牆上的畫，這一路好像反映出了劉妍的心理變化，從最開始的色彩豐富到最後隻剩下壓抑。

“……這些畫。”程渡低喃了一句，他瞳孔中倒映出這些扭曲的畫麵。

畫的色彩大部分都是白色的，黑色的畫布讓整體看起來就格外有衝擊力，乍一看內容其實很平和，但裡麵隻有一張床，一個人躺在上麵，他的瞳孔被挖走了，張大著嘴，嘴裡插著很長的儀器管，他的頭上被插入了一根管子，吸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淡藍色的液體，他的身體被蓋上了被子，手臂卻又無力垂落在地。

程渡第一反應就是之前白渝之喝下去的液體。

他一步步朝前走去，每一幅畫的內容都差不多，可也不大一樣，畫中的人都是一張臉，但神情又不大一樣，無一例外的是，他們臉上都是敬仰。

程渡停下腳步，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猛地轉過身，白渝之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腳步，NPC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勾起了唇。

他問：“看完了嗎？”

白渝之就站在原地，他準確的捕捉到程渡的神情，玩家對他依舊很警惕，卻在他問出問題後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他看見程渡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像是不大舒服的撐住了牆壁，隨即便彎下腰乾嘔起來。

白渝之指尖蜷縮著，他慢慢斂去笑意，平靜地注視著他，衣袖不小心往上蹭了蹭，暴露了他手臂上越發明顯的紅線。

他用力往下扯了下，也沒去安撫難受的玩家，直接轉身離去，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好似得意了不少：“審判員需要有一個強大的心理素質，很可惜，我的副助，你在這方麵似乎欠缺了不少。”

他步履輕盈地朝樓下走，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聽見樓上傳來的急促的聲音，他來不及回頭，整個人就被玩家攥住手腕，快步拖下了樓梯。

“你乾……”白渝之所有話都被程渡堵了回去。

玩家轉過頭，體型差讓程渡顯得多了不少壓迫感，逆著光線的半邊臉，隨著光線的變幻，白渝之清楚地看見程渡眼中的怒氣。

或許又是憎惡。

白渝之感覺指尖發麻，他手腕被程渡攥的開始泛紅了，他一聲不吭，隻是抬起頭端詳著他，他微微動了動指尖，很小聲的：“程渡。”

程渡終於鬆開了手，他看向一直擺放在樓梯旁的空書架，被嵌進牆裡麵的格局，差不多的顏色，很容易就忽略了這個地方。

“我一直在想，如果劉妍預示著我們幾個人中的一個人，你不應該會是這樣的反應，白渝之，你想要讓我出去嗎？”

白渝之撲哧笑出聲，他眉眼彎了下去：“你好關注我啊。”

可玩家這時的反應卻很淡，他背著白渝之，嘗試拉動櫃子，發現仍然需要密碼。

“全是高科技的世界，體感似乎也不大好。”

白渝之默默出聲：“那是因為你在動彆人的東西。”

程渡卷起衣袖，他聞言點了下頭，發狠地一拳擊打了下去，他一拳拳的下去，每一下都會發出令人膽顫心驚的聲響。

他指關節都因為暴力而變得通紅，白渝之站在一旁，語氣都淡了不少：“你可以用通訊器的。”

程渡砸到可以推開書架才停手，他拍乾淨手上的木屑，他緩了一口氣，才側頭看過來：“請問審判長，我身上的標記還有多長時間才能消失。”

白渝之深吸一口氣，他抿緊唇，抬手破解了書架的密碼，他挑釁般笑起來：“看你什麼時候想要，現在我就可以讓它消失。”

“但是我不會聽從你的話的。”白渝之走過去，他一把攥緊程渡的衣領，用力往下拉扯，他貼近了對方，“我隻能告訴你，我是你的上司，在遊戲當中我擁有絕對的領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