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這股視線的來源望去，隻見教室後門上的小窗口玻璃上，貼著一張陰鷙的臉。

那張麵目猙獰的臉隱藏在陰影中，正直勾勾的盯著陸子堯——

有鬼！他下意識的想。

陸子堯被這突然的畫麵嚇到汗毛倒立！

他猛地一抖椅子不受控住地往後倒去，在他的椅子和身後路嶼的桌子馬上要親密接觸時，後麵的人伸出一隻腳把他蹬了回去。

椅子平穩的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輕忽的碰撞聲，不過聲音很小，教室裡的學生好像都沒聽到。

路嶼被吵醒，有些不滿地抬頭看了眼陸子堯，隻見這人正一邊捂著心口一邊瞪著眼望著斜後方，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他往陸子堯瞪著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也看到了那張臉。

麵容扭曲，但是分外眼熟——

那是周老師的臉。

門外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路嶼的視線，跟他對視了兩秒後，臉消失了。

路嶼皺了皺眉，不知是不滿還是疑惑，不過這表情在他臉上沒停留多久，他轉了個身，將頭麵向窗戶，又趴下去繼續睡覺了。

陸子堯還停留在剛剛的驚嚇中，其實事情倒沒多嚇人，哪個學生上學生涯中沒經曆過被班主任在後窗窺伺的情況呢。

嚇人的是那張臉，沒有普通老師的嚴肅或者慈眉善目，也沒有那女人之前那副倨傲刻板的樣子，剛剛那張臉臉色像紙一樣白，眼睛瞪得極大，在教室裡來回巡視著，像在找什麼東西。

女老師的講課聲仍不絕於耳，夾雜著隔壁班隱隱約約傳來的朗讀聲。但陸子堯一個字沒聽進去，他腦子裡反複盤旋著剛剛那張臉和之前那個倒黴的翻牆男的死狀，再加上剛剛還從一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嘴裡得知了自己馬上要死的訊息。

這道訊息來得異常突兀，就像突然在他們所有人的腦袋上懸了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們隻知道這把劍隨時可能會掉下來砍落他們的頭顱，卻不知道觸發這柄劍掉下來的關鍵點和具體時間。

腦子裡又開始呲呲作響，白色閃電般的光在陸子堯的腦袋裡將那些畫麵分割成一塊一塊，他又伸手拍了拍腦袋，好像這麼做能讓閃電停下來一般——但事實上並沒什麼卵用。

這才兩節課的時間，怪異的事情就接踵發生。他的情緒高度緊繃，甚至開始有點後悔在完全不做準備的情況下來參與這個試驗了。

在陸子堯的胡思亂想中，一堂課的功夫一會兒就過去了。吸取了剛剛同學被逮的教訓，一到下課時間教室裡的其他學生就溜得無影無蹤，所以這個課間他們也沒什麼進一步的進展。

路嶼沒醒，陸子堯跟其他人分享了一下自己關於考試的猜測，引發了剩下三人諸如“誰tm還記得高中知識啊！”、“我小學數學都快忘光了！”之類的吐槽後，也沒了下文。

午休吃飯的時候他們和理科班的人互相交換了一下信息，理科班好像沒得到什麼彆的有用的消息，同學一樣古怪、老師一樣枯燥。隻有一個有點胖胖的男生說他也被那個在教室後門突然出現的周老師的臉嚇了一大跳，他認為她好像是在巡視轉校生所在的教室的上課情況。

“像我們上學時候陰戳戳躲在窗後逮玩手機學生的班主任那樣？”李子恒問。

要說是吧，又不完全是。畢竟那張臉的嚇人程度可不是逮玩手機學生的老師會有的。

陸子堯也分享了一下之前課間路嶼從那個倒黴學生口裡套到的話，大概講了講自己的一些猜測。

而得知自己可能馬上會死的信息之後，理科班的人同樣是一陣慌亂。

“這群傻逼高中生！”那個妝容精致的名叫柳穎的女人罵道，臉上寫滿了擔憂。

看起來是高中生的頊然站在陰影裡懶懶地笑了笑。

接下來的半天裡平安無恙，除了依舊古怪的同學和格外乏味的老師，好像沒什麼特彆異常的事情發生。

他們真的就是規規矩矩坐在教室裡上了一天的課，這種平凡的日常感讓陸子堯以及其他人緊繃的神經也得以稍稍放鬆。

天色漸暗，籠罩在校園裡的霧消散了大半，隻剩下稀薄的一層。濃重的黑色從天幕上潑灑下來，連星星也不見幾顆。

陸子堯從窗外望出去，窗外黑漆漆一片，隻能遙遙望見隔著一個操場的另一邊的兩幢建築下，閃著幾盞昏黃的路燈，將夜色燙出了幾個小小的洞。

晚自習隻有一節課時間，快下課時周老師來到教室，神色又恢複了一大早剛見麵時的漠然刻板。這種正常感讓陸子堯都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張臉到底是不是這個女人，或者隻是一個跟她五官相似的恐怖版周老師？

“轉校生留下來分配寢室，剩下的同學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正常版周老師說。

話音剛落，教室裡的其他學生如釋重負般開始迅速的收拾東西。隻兩分鐘不到，學生們就全走光了。

周老師將一張寢室表貼在黑板上，接著道：“寢室已經分配好了，寢室每晚9點鐘門禁，10點熄燈。”

“老師，寢室在哪？”有人問。

“操場另一頭，兩棟樓中左邊那棟，是轉校生的寢室。”周老師指了指窗外。

轉校生還有專門的寢室樓？又來雙標這套嚇唬人呢。陸子堯聽完有點煩躁。在這裡，和普通學生的差彆待遇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周老師沒過多停留，將幾把寢室的鑰匙放在講台上後就走了，她看起來也根本不在乎他們這群轉校生。

幾人湧上講台在那張表裡找著自己的名字。文理科的寢室是安排在一起的，陸子堯在倒數第二行找到了他的名字和他的室友：203寢室——路嶼、頊然、陸子堯、戚彤。

還是男女混寢。

陸子堯心裡暗叫倒黴，怕什麼來什麼。

他不太想和路嶼還有頊然一個寢室，懷疑的餘溫還在閃爍，而且看起來這兩位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對象。不過他的不想也改變不了什麼，周老師的話目前就像敲定規則的章，沒人想看看逾越規則的後果。

“還好是四個人一個寢室，互相有個照應。”衛遠順了順氣，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這學校人這麼少，我還以為會為了把我們分開一個人分一個寢室呢。”

五個人結伴下樓，路嶼仍舊出乎意料地很合群——陸子堯本以為他會獨來獨往選擇一個人先走，而路嶼隻是一言不發，默默跟在他們後麵。

教室外的溫度異常的低。陸子堯被凍得一哆嗦。方才一直在室內感覺不到，外麵的溫度不知何時已經驟降了下來。

最後一盞明亮的教室燈被按滅後，整棟教學樓裡隻剩下幾乎要融於黑暗的昏暗的走廊燈還閃爍著。夜晚的操場漆黑一片，幽深得仿佛沒有儘頭。

不一會兒理科班的人也下來了，十幾個人聚集在教學樓下，看上去好像多了幾分安全感。

“這學校周圍難道沒有彆的建築了嗎，我剛剛在樓上往外看，除了這教學樓和宿舍那邊好像就沒彆的地方亮著燈。”深秋的夜裡，風裹著幾分寒氣。柳穎穿著單薄的毛衫，此刻正邊說話邊哆嗦著用衣服把自己裹緊。

“我也覺得奇怪，這麼大個學校，操場上連點亮光都沒有，看著陰氣森森的。”林笙說。

“這兒晚上太冷了，要不我們先過去吧，去看看寢室那邊的情況。”李子恒穿的也不多，他搓著手，嘴裡嗬出淡淡白氣。

陸子堯透過霧氣朝操場那頭望去，右邊那棟寢室樓裡已經亮起了燈，而左邊他們所住的轉校生樓，卻還是黑壓壓一片，了無生氣。他看著那團黑影，心裡充斥著不祥的預感。

他們穿過操場，四周除了寂靜還是寂靜。除了腳步和風聲好像聽不到彆的聲音，連一絲蟲鳴都沒有。

來到寢室樓樓下。從外觀上看去，寢室樓有四層，與旁邊那幢燈火通明的“原住民”學生公寓相比，他們這棟寢室老舊而幽邃，像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罩子。整棟樓沒有一點光源，每扇窗口裡望進去都是黑漆漆的，仿佛藏了什麼沉寂在夜色中的怪物。

建築的鐵皮大門上貼著深紅色的“男生寢室”幾個字。看來這學校之前是分男寢女寢兩棟樓的，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男寢被廢棄掉了，而所有學生都搬到了隔壁的女生寢室樓中。

男生寢室被廢棄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想也能知道，肯定不會是因為什麼好事。

大門用一把看起來不堪一擊的破鎖敷衍地鎖著，拿著大門鑰匙的那個戴著厚底眼鏡、個子有些矮胖的名叫張尋的男人走上前將鎖打開。

寢室樓大門被推開，一股來曆不明的風從某個角落裡順著走廊吹來，刮過眾人。陰冷的寒意刺破皮膚，滲透進血液裡。

李子恒第一個進門在一旁的門衛室裡摸到了大樓總閘，一樓的廊燈忽閃兩下後被打亮，冷白的光線照亮這片空間，稍稍驅散了那股陰冷的窒息感，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結伴成群地往樓上走去。

一樓是一些公共空間、兩個水房和一個門衛室——門衛室裡當然沒有門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