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屍體還留在201。
沒有其他寢室的鑰匙,也不敢擅自啟用新的寢室。
隻能讓身材比較瘦的人們今晚勉強擠在一張床上,給多出來的三個人騰出睡覺的地方。
最瘦的人好像都在陸子堯他們寢室。
林笙和戚彤擠在一起,原本陸子堯應該和路嶼或者頊然擠,隻是在他抬頭看到路嶼那張“生人勿進”的臉和頊然肩上還粘附著的,剛剛通過屍體時滴上去的血漬時,他掉頭找到了201寢室的比起剩下的人稍微瘦一些的李子恒,說大哥你今晚要不上我這擠擠。
路嶼和頊然自然也不可能擠一張床睡,也沒人敢命令他倆,其他人隻能各自分配了床位,準備暫且度過今晚後,明天再想辦法。
一米二的床對於兩個成年男人來說顯然過於擁擠了。
陸子堯和李子恒兩人頭挨腳腳貼頭的睡著,他連輾轉反側的機會都沒有。
彆說輾轉了,連翻身都做不到。
他的背和李子恒緊緊貼著,臉離牆隻有一寸遠,牆上的灰塵被吸入鼻腔,他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
對麵床位上傳來一聲輕輕的“嘖”。
好像是剛剛的噴嚏聲把路嶼吵醒了。
陸子堯心裡猜著,抬起手捂住了口鼻以免再吸入更多的灰塵。
牆上的鐘還在“滴答滴答”地走,聽著這種有節奏、催眠般的聲音,陸子堯意識漸漸模糊,不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個噩夢。
夢裡他到了一間純白的房子裡。
他在照鏡子。
而鏡子裡那張臉,不是他自己。
那是路嶼的臉。
他看到鏡子裡那雙原本總是漫不經心的眼睛,此刻上挑著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淺栗色的眼中像是灑了一層雪霧,帶著凜冽的凶狠。
他從沒見過路嶼這樣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沒想到鏡子裡的路嶼竟然也跟著皺了皺眉頭,亦趨亦步。
陸子堯想了想,隨即做了個鬼臉,不出意料的,鏡子裡的“路嶼”也跟著做了個鬼臉。
雖然還不熟,但是陸子堯下意識覺得路嶼不會做這種表情。
於是他心想——鏡子裡不是路嶼,那是長了一張路嶼臉的自己。
他的冷汗偷偷從額角滲了出來,藏在從鏡子裡看不到的地方。
他定了定神,再次朝鏡子望去——
絲毫沒有改變,鏡子裡那張屬於路嶼的臉,依舊浮著一層不屬於他的表情,像一張不合適他的人皮麵具。
那張臉上如匕首般散發著寒光的眼神透過鏡子和陸子堯對視著,莫名的露出一股嘲弄的意味。
陸子堯心裡猛地騰起一股無法掌控的焦躁感,他覺得皮膚、血管、乃至四肢都發出了令人躁鬱的嗡鳴聲。
他不由自主,幾近發狂的去抓自己,指甲嵌進肉裡,用力劃過皮膚留下長長的血痕。
鏡子裡那張路嶼的臉被向下扯到有些變形了,血珠從劃痕裡滲透出來。他大張著嘴想喊,可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喂!你怎麼了,快醒醒!”
李子恒的聲音傳到耳側,將陸子堯從夢魘中拉了出來。
醒來時他躺在床上,麵前還是那堵刷的慘白的牆。
他微微發著抖,睡前捂在自己口鼻處的手此時正勾成爪狀抓著他的臉,冷汗貼著頭皮滑落,暈開在床上。
天色已經亮了,陽光在霧霾的渲染下變得灰白,透過窗子照進寢室,也隻是堪堪照到洗漱台前。二樓的采光總是不太好的。
李子恒坐在旁邊一臉緊張又擔心的看著他,生怕陸子堯睡夢中的顫抖和近似自殘的摳臉行為是因為昨天和女老師對視後現在要暴斃了。
陸子堯坐起身緩了緩,回頭說:“不好意思,做了個噩夢。”
他抬起眼看到隔壁床的路嶼。
好像是剛被吵醒似的,對方坐在床上,微長的頭發有些淩亂,表情隻有點微不可查的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好像怎麼也無法將夢裡那張猙獰的臉和麵前這張扯上關係。
“我靠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額,我還以為你生病了…”
李子恒撫著胸口鬆了口氣,把那句“以為你要死了”咽了回去,轉而說道:“七點半了,我們把其他人叫醒吧,該去上早自習了。”
“好。”陸子堯還沉浸在剛剛的夢裡沒緩過神,隨口應付道。
夢裡那張臉還在眼前揮之不去。
陸子堯心裡疑惑,怎麼會做出這種夢來?
他以前也不是沒做過跟他病情掛鉤的噩夢,隻是這麼具象的還是頭一回,自己潛意識的記憶中得是有多怕路嶼這個人格?
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明明路嶼看上去沒有惡意啊。
李子恒先翻下床,舍近求遠去叫醒了斜對床的戚彤,然後壯著膽子去拍了拍頊然——經過昨晚頊然輕鬆將一坨同伴的內臟彈飛的事情,大夥對他都稍微有點忌憚。
頊然沒醒,有些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李子恒沒敢再叫,他掛在上下鋪的鐵樓梯上求助的看向陸子堯,陸子堯聳了聳肩,心道我和他也不熟。
路嶼拍了拍李子恒的背,擺擺手示意他下來,然後另一隻手伸向桌子上方的木床板用力敲了兩下。頊然發出一聲不耐煩的聲音,撐著胳膊坐了起來,看到床底下站著的一臉冷淡的路嶼後,臟話咽了回去。
“要上課了。”路嶼說。
“知道啦~”頊然撇了撇嘴角道,那雙微微上挑的杏眼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
早自習八點開始,一行人隨便捯飭了一下就準備前往教學樓。
“你們看,那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在寢室樓下集合的時候,周學源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一邊指著寢室樓的外立麵說一邊眯起眼睛想看的更清楚。
周學源是個看起來有些孱弱但是個子很高的男人,瘦削的臉上常年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有些學術派的模樣,平時不怎麼說話,但是觀察東西還算仔細。
大家聞言回頭看去,離得稍近的張尋說道:“是黑板,那黑板上好像寫著字!”
靠近去看,隻見在寢室樓大門旁邊不遠處的外牆上,掛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黑板,白色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字。
湊近去看,那上麵赫然寫到:今日違規人員——羅一進。
羅一進,正是昨天死在半夜的微胖男人。
昨晚剛到寢室的時候,光線太差沒人注意到這裡還有這麼一塊東西。
這玩意現在看來就像一張死亡通稿一般立在這裡,黑底白字,不容置喙。
隻過了一天,十三個人裡就死了兩個。死亡的陰影就像此刻彌漫在學校裡的霧一般揮之不去。
還會有多少人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