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堯現在隻想吐。
一股異樣的不適感在胃裡翻騰,他回憶起昨天下午坐在顧雯的診室裡低頭簽字的那個瞬間。
他站在第三視角,從診室的門外往裡看。
他看到自己坐在午後明亮的陽光下,溫和的陽光透過被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傾瀉進來灑在他的背上,流淌在微隙的氣息間。
而此時在他麵前,那個被吊著的男人還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旋轉著。
他上半截身子躲在陰影裡,灰白的白熾燈光陰冷地打在他的下半身上。
像是一出靜默的舞台劇的演員,又像是菜市場肉鋪上掛著用來驅趕蚊蠅的壞掉的塑料片。
透過他身體的間隙,陸子堯隱約看見學生寢室裡臟兮兮的窗子。
那窗子上好像糊著一大片什麼黏/膩的液體,正在緩緩地往下流動。陸子堯看不清那是什麼。
深夜裡更冷了,刺骨的風從走廊另一頭吹來,吹得幾扇寢室門又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那窗子上是不是寫著什麼?”戚彤瑟縮在一旁,忽然朝屋子裡指了指說道。
大家順著她的指尖朝屋裡望去,陸子堯仔細一看,那些黏/膩的東西好像確實,是被人用什麼液體在窗戶上寫了字。
頊然走進屋子,路過屍體時他沒躲,隻輕輕把那人□□的腳往一邊撥了撥。
“啪嗒——”一塊破碎的內臟揉著那些白絮落到頊然的肩上。
他略微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起碎肉,指尖碾了碾後把肉彈到一邊,接著往窗邊走去。
“上課時間不要打擾其他同學——用血寫的。”
他念到。聲音中藏著一絲病態的戲謔。
出事的是201號寢室,死的正是今天中午那個跟他們說,在教室後窗看到周老師的臉的微胖男人。
陸子堯抬頭望了望鐘,才剛到三點。
這間寢室顯然住不了人了,但是也不能任由這個男人就這麼在這吊著。
路嶼和頊然顯而易見是他們之中膽子最大的,收拾屍體的重任被他倆默默抗下了。
剩下的人就聚集在走廊裡展開討論。
林笙逐漸從發現屍體的驚恐中冷靜下來,她抹了把額前殘留的冷汗問道:“他今天做了什麼打擾其他學生的事了麼?”
“好像沒有啊!我就坐他前桌。”柳穎說:“聽了那個女老師的話我們上課一點兒聲音都不敢出的!”
“他不是說他上午上課跟那個鬼老師對視了嗎?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才死的?”
林笙回憶道,她對這個死掉的男人唯一的印象就是他說自己上課時在教室後門看到了周老師的臉。
陸子堯皺眉:“我今天早上也跟他說的那東西對視了,我也沒出事啊。”
“說不定隻是還沒輪到你…”一旁的衛遠接過話,身子還特意往遠挪了挪。
陸子堯心裡翻了個白眼,沒有搭腔。
“啊,不對!”周學源倏然想到了什麼:“我想起來了,我記得當時我睡覺睡到一半,聽到他那邊傳來很大一聲桌椅碰撞的聲音,估計就是看到臉的那時候被嚇到的。”
“我在夢裡都被吵醒了,會不會就這麼一聲引起那些學生注意了,所以就算打擾到其他同學了?”他接著道。
“啥??這也太嚴苛了吧!”
“這什麼寶貝金疙瘩學生啊,桌子聲都聽不得??”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抨擊著不公且苛刻的校規。
陸子堯沒接話,但是背後冷汗已經偷偷冒了出來。
他回憶起今天早上的遭遇,心裡已經把路嶼寫進了他的族譜。
辛虧有路嶼蹬他的那一腳,否則自己現在恐怕也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早上那點懷疑的情緒被陸子堯強行揮開,他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也對,路嶼真有什麼壞心思想害自己,隻需要對他袖手旁觀即可。
還沒完全從渾渾噩噩的病情中清醒過來的陸子堯自己會去送死,根本用不著路嶼動什麼心思。
自己這麼胡思亂想,倒有些小人之心了。
至於彆的什麼目的,那有就有吧,誰來這裡還沒點目的呢。
討論到一半,路嶼和頊然已經把201寢室收拾完畢。
陸子堯往屋裡看了一眼,雖然地上和窗戶上的血漬還在,但是屍體已經被他們放下來了,擺在一邊的床上,蒙著被子。
“你沒看到嗎?”路嶼擦著手從屋子裡走出來,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看著陸子堯,突然問。
“啥?”陸子堯還驚魂未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早上看那張臉的時候。”
“……”
陸子堯努力想了想,毫無頭緒。
他當時被嚇得夠嗆,腦子裡隻有周老師那張瞪著眼睛的白臉,彆的什麼都沒看到。
“好像沒有……”
路嶼薄唇輕啟:“她拿著一本筆記本,在記東西。”
“那這麼說,她就是在找我們這群轉校生有沒有違反規定咯?”林笙說。
張尋點點頭:“有可能是,當時上課那老師講課跟催眠似的,我們基本上都在睡覺,也沒留意他那下椅子發出的聲音有沒有吵到其他同學。”
“那我們要怎麼確定他到底是因為吵到學生了才死的還是因為跟女老師對視了才死的?”
“你們看我會不會死就知道了。”路嶼輕掃了說話的人一眼,麵無表情說道。
“……”原來你也跟那個臉對視了啊。眾人心想。
“對了!”201寢室收拾完畢後,林笙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喊了一聲,叫停準備各自回房的人們。
“怎麼了?”陸子堯問。
林笙的臉色依舊很差,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緩和過來,而且此時此刻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嘴唇都在忍不住發顫。
“你們……你們夜裡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唱歌?”
沒想到李子恒反應比她還大:“唱歌!?”
林笙點點頭:“我被血腥味薰醒那時候聽到的,唱的好像是……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她有些不確定地道,那時候她光顧著害怕和尖叫,根本沒什麼精力去分辨門外傳來的到底是什麼歌聲。
李子恒的眼神情不自禁朝樓梯瞟去,他的聲音也在顫抖:“我就說……我就說聽到木板那邊有人在哼歌……真的不是幻聽!”
歌聲的事給男人的死蒙上了更深一層的陰影。雖然沒有討論,但是所有人都默認了,弄死這個男人的東西,就在和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
但是覺還是得睡,他們也不知道還得在這個破地方待多久還會遇到多少奇怪的事,精力還是得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