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倏地流了下來。
陸子堯借著餘光瞟去,看到在自己身後不到半臂遠的地方,江雲山麵對著自己的後背,就那麼直直地站著,一動不動。
他太大意了。
跟路嶼和頊然一起行動久了,他的戒備心似乎都麻痹了不少,以至於今天居然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單槍匹馬闖到明顯不對勁的村民家裡。
陸子堯的大腦在此刻飛速運行,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江雲山會突然這樣,但直覺告訴他,對方一定不懷好意。
江雲山比他高半個頭,又長得壯實,一旦起了衝突,硬碰硬他勝算約等於零。
他保持頭不動的狀態掃了一圈手邊可用的防身物件,除了案板邊靠著的長柄柴刀彆無他物。
這把柴刀雖然看上去殺傷力大,但明顯不是當下合適的武器。柴刀的長度過長,而對方離自己太近,他完全沒有辦法能在這種距離下、在被製服前用這把刀傷到身後的人。
這樣的情況下,它甚至還不如一把剪刀好使。
可是眼下也沒有彆的選擇。
然而就在陸子堯馬上要伸手去摸柴刀的時候,身後的人說話了。
“鬨鬼,還能怎麼鬨——”江雲山緩緩回答著剛剛陸子堯的提問,邊說還邊發出幾聲鼻子吸氣的聲音。
他在聞氣味。
“不過是半夜沒人的房子裡傳來哭叫聲——唔——你聞上去,好像很好吃——”對方的聲音變得極為低沉,像是釀了許久的酒般帶著莫名的蠱惑。
他還是那種平淡輕緩的語氣,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陸子堯打了個冷顫。
艸!變態啊。陸子堯心裡暗罵,雞皮疙瘩隨著江雲山的話起滿了全身。
眼睛餘光快速朝門邊掃動,陸子堯開始判斷自己逃脫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們所在的廚房離江雲山家大門口有接近十米的距離,想不動聲色溜過去是不可能了,比速度自己在醫院裡躺得幾乎半身不遂也完全沒有勝算。
怎麼辦,怎麼辦!
而這時江雲山似乎又靠近了一些,陸子堯幾乎可以感受到潮濕溫熱的氣息噴薄在他後頸時帶來的那種密集又粘稠的惡意。
沒得選了。
陸子堯慢慢摸向了柴刀刀柄。
正當他準備賭一把速度,轉身兜頭一刀砍到對方腦門上的時候,小屋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砰——”
巨大的響動從門口傳來,在那一瞬間後頸處的危險氣息跟著消失。
陸子堯餘光瞥見原本還貼著他站著的江雲山,快速退了兩步,好像無事發生一樣回到了之前他站著的位置,繼續收拾著柴禾。
而大門那邊,路嶼站在門口,狹長的眼中盛滿了前所未有的戾氣。
“你怎麼跑這來了。”路嶼一步一步往廚房走來,雖然在和陸子堯說話,但是陰沉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釘在江雲山的脊背上。
陸子堯挪到路嶼身邊小聲解釋:“睡不著,就想著起來溜達一下,找找線索。”
路嶼用眼尾餘光掃過陸子堯:“下次彆亂跑。”
接著他又轉眼看向江雲山,嘴角勾出一抹森然的笑意:“聊什麼呢。”
明明在笑,卻比不笑看著還嚇人。
江雲山頭也沒回,但路嶼卻看到他身上的肌肉繃緊了,處在一個一觸即發的邊界狀態。
隻這一眼,路嶼就看出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很反常,絕不是一個普通又樸實的村民該有的。
江雲山身上,有一種嗜過血的味道。
“他問我瘟疫的事。”
江雲山在屋子那頭平淡地作答。
“是嗎——”路嶼壓了壓下巴:“我怎麼沒聽過,回答問題需要靠這麼近呢。”
柴火被重重扔到柴堆裡,發出突兀地碰撞聲。
不大的空間內頓時被火藥味塞滿。
路嶼臉上那副冷笑還掛在臉上,江雲山收拾東西的動作卻頓了頓,他扭動了一下肩胛骨,沒有回答。
幾秒後,江雲山拿過手邊的柴刀。
陸子堯心下一驚,轉眼望向灶台邊原本放著柴刀的地方空空蕩蕩。而對方手上拿著的,正是他剛剛準備使用的那柄。
陸子堯感受到路嶼的身形繃緊了,同時往前挪了半步半擋在自己身前。
看來路嶼也發現了自己戰力有多弱,陸子堯心裡自嘲道。
二對一的勝算有多少?自己估計是派不上多大用場,可是路嶼手裡沒有武器,打起來能打過手持柴刀又年輕力壯的村民嗎?
正在緊張地思考要怎麼全身而退,江雲山卻開口了。
“我隻是拿東西。”柴刀被拿在手裡掂了兩下,江雲山半張臉轉過來,冷冷朝路嶼瞥了過去。
兩人劍拔弩張地對視了一會兒,江雲山才轉頭自顧自做起了手上未完成的事。
看來是不打算再說話了,危機大概也解除了。
落在對方僨張背肌上的眼神被回收,路嶼繃緊的身子放鬆下來。他轉頭朝陸子堯說:“你的事問完了嗎。”
陸子堯趕緊點頭。
“那走吧。”說完就率先走出了小屋。
陸子堯快步跟在後麵,走出屋子的時候看到頊然正抱著胸倚在門邊,臉上帶著一層淺薄的散漫。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陸子堯話說到一半,被路嶼硬生生打斷。
“誰讓你到處跑的。”語氣少有的帶著點責備。
“我——”陸子堯被路嶼這種前所未有又突如其來的情緒搞得莫名其妙。
他想反駁自己一個大活人,想去哪還要跟他們打招呼嗎?
但是換位一想,在這種隨時可能死人的副本裡,他要是一覺醒來看到路嶼消失了,擔心的程度恐怕也不會比現在的路嶼少。
再說了,剛剛的情況也的確是自己大意了。得虧江雲山沒有發難,不然真打起來出什麼事,也算是自己拖累了路嶼。
“對不起。”老實認錯才是正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