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尖利的嘶喊從遠方傳來,回蕩在空空蕩蕩的舊劇場走廊。
是周學源的聲音。
頊然怔了半秒,剛剛躊躇的思緒被這一嗓子給硬拖回來。
他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眼神銳利地掃向地下室。
接著頊然不管不顧從樓梯上衝了下去,地下室的陰冷瞬間將他包裹起來。
不適,身體上和心底裡的雙重不適。而且不是心理作用,因為頊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這種心理作用。
這種感覺像是被加了debuff,陰戾、粘稠。
他隻能一邊攏住西服外套,一邊快速吹滅了地下室裡所有的蠟燭。
地下室似乎有什麼細小的動靜,但是頊然沒空搭理。
他接著上到一樓,朝著中庭的方向飛奔過去,沿路順便解決了所有還亮著的燭火。
在穿過中庭的時候他瞥了一眼鐘,分鐘剛剛落在“9”上。
他一邊跑著一邊解決了新樓一層的蠟燭,而後在二樓的走道裡,遇見了跌跌撞撞卻還在努力吹蠟燭的周學源。
“怎麼了?”見周學源沒事,頊然稍稍鬆了口氣。
一定要說的話,頊然其實並不太在意彆人的死活,畢竟他連自己的死活都不太在意。
但是在出發前路嶼特地跑到他的隔間,讓他照顧一下其他人。
沒問理由,也不在意理由。頊然知道,路嶼這麼說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所以隻要照辦就好。
走廊儘頭,周學源的臉色非常難看,跳躍的火光下,他此時甚至比經理看起來還要慘白。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樓上——樓上包廂裡,有……”
顫顫巍巍說不明白話,頊然看著眼前麵色蒼白的男人,沒耐心等他順過氣來。
他走過去扶了周學源一把:“你自己行不行?”
周學源失神地反應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頊然皺起眉,眼裡帶著質疑:“你確定?”
“嗯……嗯。”這次周學源的回應利索了一些。
“那你自己解決這層樓的蠟燭,我上去看看。還有10分鐘,你得搞快點。”頊然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完他轉過身,朝著三樓的長階奔去。
周學源發著抖的聲音從後麵響起:“在,在右邊第一間包廂——”
頊然撇了撇嘴,還行,這屆隊友還算靠譜。
三樓的壁燭已經全滅了,而頊然手裡那盞燭台也早就在他剛剛飛奔的時候熄掉了。
他摸著黑,借著從樓下透來的、聊勝於無的光朝周學源說的那間包廂走去。
包廂的門已經被完全推開,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充斥著整個空間,他朝裡邁了一步,腳下踩到了一灘液體。
不用看,頊然也能猜到那是什麼。
他眯著眼掃視著房間,適應黑暗後終於把目光落在了靠門的牆角上,在那裡的牆根處,靠著一個人。
頊然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長相,隻能模糊可見在屍體大約是心臟的位置,插著一把隱約閃著光的刀,他上前摸了一下,是一把餐刀。
撐在地上的手,指尖觸碰到一點衣料,頊然抓住那片布料撚了撚,柔滑磨毛的觸感傳入指端,頊然就意識到這是一條天鵝絨的長裙。
“嘁,不是吧——”頊然意識到了什麼,覺得事情突然有趣了起來。
分針逼近死線。
沒有多少時間給頊然觀察,他隻能粗略的檢查了一下,確定靠在牆根的那人死亡之後,就又飛奔回了樓下。
好在周學源雖然有些被嚇傻,但是意誌力還算堅強,頊然幫著周學源吹滅了二層所有的蠟燭後,拉著他一路飛奔,緊趕慢趕,終於在1點的鐘聲敲響之前,他們回到了員工寢室。
寢室裡留著兩盞蠟燭。
適合睡覺的光線,但屋子裡卻沒有一個人睡著,因為他們都聽到了那聲來自新樓的驚叫。
陸子堯有些擔心:“發生什麼了?我剛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是周學源嗎?”
周學源還沒緩過勁兒來,倒是頊然輕佻地攤手替他回應:“死人了。”
“啊??”陸子堯反應了一會兒,瞪大了眼滿是驚訝。
這時候還在外頭晃蕩的隻有周學源和頊然,剩下的玩家都好好在寢室裡待著呢,怎麼會有人死在寢室外了?
現在還活著的人都是已經平安度過兩次副本的人,應該不存在有人會傻到無視副本規則了。
更何況他們男生寢室這邊也沒有少人,幾個女生也不像有膽量深更半夜出去亂闖的樣子。難道是女生那邊遭遇什麼其他變故了?
還是說這次副本裡的設定會逼人出去找死?
“誰?”陸子堯還在腦子裡進行各種可能性的猜測,路嶼就在旁邊簡潔直接地問道。
頊然戳了戳還沒緩過神兒來的周學源:“我剛剛上去時候沒有光沒看清,你看到什麼了?死的人是誰?”
周學源吞了吞口水,他緩了緩道:“我……我不認識她,不是我們幾個人之中的。”
陸子堯暗暗鬆了口氣。
周學源努力回憶了一下,描繪出死者的特點:“是個年輕的女人,長得很漂亮。”
“?”
不詳的預感在陸子堯腦子裡炸開:“是不是……穿著深紅色長裙?”
“對對,你見過她?是劇團的人嗎?”周學源點點頭。
一張略微眼熟的臉浮現在陸子堯腦海裡,帶著傲慢的表情。
“何止是見過……”陸子堯有些發怔,他張了張口,嘴唇有些顫抖:“她是……是六天之後的演出的女主角……”
屋子裡靜得隻剩下蠟燭發出的“劈啪”聲,除了頊然和還在懵逼的張尋,其他人的臉色都沉的能滴出水來。
陸子堯慌了,因為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意味著什麼。
不僅僅是一個npc死掉這麼簡單,這件事發生後的結果,他們每個人都無法置身事外。
實在是太突然了,死一個人,原來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他回憶起了幾個小時前還坐在宴會廳的長桌前的女孩。
她那雙漂亮明澈的眼眸中流轉出的眼波並不柔和,像藏著小刀的輕浪,似乎還釘在陸子堯的眼前。
可是此時此刻那雙眼睛裡如藏在荊棘叢中的野火般野心勃勃的光,大概也已經完全消散了。
漂亮的玫瑰花在第一個夜晚凋零,長在她骨子裡的花刺被生生拔除了。
雖然這次死的不是他們其中之一,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死的居然會是傑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