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子堯回來，頊然問了一句：“怎麼樣？”

陸子堯搖了搖頭：“柳穎被抓進地下室了。”

他沒有直接說柳穎死了，因為他們都沒有親眼所見柳穎的死亡，他也不想承認她死了。

可是這樣的說法隻是自欺欺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陸子堯的意思。

隔間裡一時寂靜無聲。

似乎是看出了陸子堯的低沉，路嶼抬起右手抓了抓陸子堯的衣角。

“彆想太多。你累了。”路嶼冷靜地說道。

順著這個動作和這句平淡的話，陸子堯低下頭去，視線對上了路嶼那雙印著火光的眸子。一種奇怪的委屈感，突然隨著這個對視洶湧而來。

這是一種相當莫名的感覺，本來陸子堯隻是有些身體上的疲憊，又有些自責，畢竟這場實驗是因他而起，那麼這裡的人也可以算是因他而亡。

但是這種委屈是陸子堯從未有過的。

在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心好累。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要選擇參與這種亂七八糟的實驗。

這種實驗發明出來真的可能成功嗎？發明實驗的人有沒有想過，當把十幾個人格丟進不同的副本一起經曆生死的時候，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麵前，參與實驗的患者該有多內疚？

這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心理壓力嗎？這些人，哪怕他們並不是真正的人，可是依舊那樣鮮活，這一刻在陸子堯的心裡殺死他們的仿佛不是副本裡的妖魔鬼怪，而是陸子堯自己。

“陸子堯。”

手心傳來一些涼意，路嶼抓了抓陸子堯的手。

陸子堯朝路嶼望去，房間的光線很暗，好像整個世界都已經熄燈了。

隻剩下照著他側臉的這一盞，曖昧不清地覆蓋著模糊的溫度，將他睫毛的剪影映照在牆上。像孩童時期的手影節目，在昏昏欲睡之前振翅欲飛。

涼意順著手心蔓延全身，又因為路嶼接下來的一句話刺進皮膚。

路嶼靜靜看著他，因受傷而沒什麼血色的嘴唇張合：“如果沒有你，我們連活這一時的資格都沒有。”

他突然說道。

像是被閃電擊中一般，陸子堯愣在原地。

他怔怔地望著路嶼的臉，對方的臉上沒有表情話也沒有說得很透徹，但是陸子堯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路嶼……他知道自己是副人格！知道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副人格！

剛剛的什麼委屈和疲憊都被拋到腦後，留在腦子裡的隻剩震驚。

陸子堯一時有些無法接受，路嶼居然知道！

那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努力的和他一起過關？為什麼一開始還要假裝和自己不認識？為什麼還要……

“你……”他顫抖著開口，滿腦子問題決堤而來，卻哆嗦了半天隻蹦出一個字來。

路嶼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他把食指貼在嘴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但是陸子堯卻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冰涼了，他第一次沒顧路嶼的意願，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路嶼卻搖搖頭說道：“我現在不想說這個，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你沒有必要自責。”

陸子堯茫然地站在隔間內，看上去有些無措。路嶼應該是以為他快精神崩潰了所以才說出了這個秘密想來安慰他。

卻沒想到陸子堯聽到之後心底更崩潰了。

他看著路嶼緘口淡定的臉，知道問不出什麼後，又朝頊然望去，可是頊然似乎壓根兒沒把注意力放在他倆的驚天談話上，大概是感覺到了陸子堯的目光，頊然才懶懶回頭跟他對視了一眼。

頊然攤了攤手，好像對這些關乎他存在的內容完全沒有興趣：“彆問我，我也不想說。”

陸子堯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這一切都荒誕又合理，他不理解不明白，事情居然會是這個樣子。但是，正因為事情是這樣才能解釋很多他原本懷疑過好奇過的問題！

所以其實路嶼和頊然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所以他們倆才會跟對方關係這麼熟麼？

難道是在自己走失的記憶裡，他們三個曾經有過一次甚至幾次的會麵？又或者是他自己精神錯亂的時候，曾經被路嶼和頊然占據過身體？

陸子堯呆呆地站在隔間裡，腦子卻裡狂風暴雨。

這個信息量實在是有些太大了，他完全無法接受。

可是路嶼卻沉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陸子堯，等時機到了這些事我都會告訴你，所以你現在不必去琢磨我們之間的問題。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眼前的副本。“

陸子堯轉眼看向他，像是腦髓被抽乾了般愣著。

路嶼看著陸子堯的表情有點想笑，他接著道：“你也不想再有更多人死了對吧，你想保護大家，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頊然也拍了拍陸子堯的肩膀：‘我的建議是你先去睡覺，下半夜還要換你來守人呢，你彆又守到一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