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事不是自己不惹事就能避免,心裡盼著彆人過得不好的人不少。
村裡就有人看不得,陳安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卻擁有了房屋田地,更彆說還是他這個命硬煞星。
命硬煞星——活該什麼都沒有才對,但卻還活得好好的,比他們活得好。
從小被村裡的小孩排擠,陳安不在意,有人使出拳頭,他也使出拳頭。
有陳奶奶在時,這樣的事不常見,村裡人都是要臉麵的,但陳奶奶去世後,這樣的事慢慢的過分了起來,變本加厲,畢竟隻剩他一人了。
汙言碎語意味不明的眼神,是那個時候敏感的他最常見到的,他們覺得日子過得不好,主要是因為村裡有他,命硬煞星影響到了他們,擋了他們的財路。
陳安並不是一個好性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奶奶沒了,陳家隻留下他一人,還有什麼需要怕的,隻要惹到他,他必定要去報複回來,一段時間後,就再沒人敢欺負他。
這其中不是沒有好心的人,畢竟陳奶奶在村裡名聲不錯,和鄰裡相處並不錯,不過這些隨老人家離世,命硬煞星的名頭擋都擋不住的傳播出去,來往的人家基本沒有了。
在整個黃坡村,陳安家算是貧困人家,一年四季都需要上山找許多野菜,摻雜著拌上粗糧才能過完一年。
日子過得十分扣扣索索,沒想到是,這個破敗的家竟被人給惦記上了。
不過並不奇怪,吃絕戶的還不少呢,何況陳家隻剩他一個毛都沒有長全的娃子,資產雖不多,卻也讓人眼紅。
許多人礙於情麵和他命硬的名頭不敢動手找事,但也有人卻不怕,願意為其鋌而走險,想把這塊肉吃進肚子裡。
陳安不是不清楚,早就有防備著,不過哪有千日防賊的,加之他一個十二歲的農村娃子,見識太少,遇到的事情不多,把人還是想得太過美好。
在陳奶奶去世後,大約過了半年左右,一天夜裡,村裡的周大混子夥同著他媳婦在黑夜裡翻進陳安家院牆,把正睡得香的陳安給綁了。
第二天早上,等陳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買下他的人販子趕著前往另一個地方,他中間不是沒反抗過,但哪裡是這些走南闖北的人精對手,都一一被鎮壓了。
要不是陳安長得還不錯,他或許在那一條路上,早就被活生生打死,和其他逃跑的人一個下場,早就死了。
從那以後,人生仿佛被割開,變成兩個不同世界,開始了在主家當下人的一生。
因為長得不錯,被賣入官家,官家官職調遣,跟著主家去了北方,便在沒回來過。
他還記得,剛來的時候,他是從掃地粗使做起,各種臟活累活不要命的乾。
他心中悲憤,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他什麼都不懂,出了村子,才發現外麵的世界太大了,他的世界遭到了劇烈的衝擊。
他想努力學一門手藝,攢錢贖身出去,為著這個目標,他勤勤懇懇,乾了十來年,矜矜業業混到如今的廚房大廚,已經在這個吃血的後院活得不錯了。
但世事無常,在要自由的前夕,卻因為官家妻子去世,小妾們內鬥而被牽連,想到這裡,他嘲諷的扯了扯嘴角。
這命真夠賤啊!一文不值。
真是後悔,原本已經攢夠贖身錢了,卻遇到當家主母離世,無人主持,就一直拖著,想等有做主的來掌管大局,再提贖身離開,結果晚了一步,等待他的成了地獄,成了這後院小妾們爭鬥的犧牲品,落得如今下場。
陳安想著想著,覺得他的人生,最大的遺憾不是沒能離開這裡,而是當年沒能留住奶奶,讓她享一天福,沒能好好呆在村子李,就算是死,他寧願死在了那個他生活了十多年的黃坡村裡。
如果奶奶還在,自己沒有被賣多麼好啊,他們肯定會幸福的生活在那個閉塞,充滿雞飛狗跳的村子裡。
微不可聞的歎息聲輕輕傳來,又戛然而止。
第二天一早,兩個小廝樣的人在雜物間門外喊了幾聲,沒人應,推開房門,一股冷氣吹來,兩人對視一眼,彎腰一模,冰冷僵硬,早沒呼吸了。
兩人習以為常、一臉平靜的把手裡早就準備好的草簾往地上一放,把屍體翻身卷進去,一人抬一頭出了門。
經過後門時,突然衝出一人,往其中一人塞了一袋銀子,那是一個眼圈泛紅,身材有些微胖的婦人,說話語氣有些哽咽。
“還請兩位大哥幫忙給找個好去處,這是孝敬給大哥們的喝茶錢。”
兩小廝也不客氣,哼笑一聲收下銀子出門。
城外,離亂葬崗不遠處又多出來了一個小小的土包,沒有任何墓碑木板標誌,和緊挨在旁邊密密麻麻的小土堆一樣,毫不起眼,一陣陰風吹過,隻留下幾張泛黃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