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又聽到若隱若現的呼救聲，容尹召喚紙蝶，尋聲追去。

越往前，聲音卻越是中氣十足。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是一女子。紅衣似火，光鮮亮麗，容貌妖豔。此時正被束在房簷下的柱子上。隨著她不停地掙紮，頭上的鎏金步搖一顫一顫，好似晃到了人心坎裡。

“小修士，快救我呀。”聲音也是甜的發膩。

紀萬寧緊蹙著眉攔住他，“這是妖怪。”

容尹讚許地衝她點頭，“有長進，會識人辨妖了啊。”

那女子一看沒人理她，又加大了掙紮的幅度，“二位還愣著乾嘛，快救我呀。”

容尹溫聲道：“不是我們不想救，實在是沒法救。您瞧，束著您的，是捆妖繩，任火燒刀砍都紋絲不動的。”

“既識貨，怎麼不想想彆的法子？”

“姑娘有所不知，某資質愚鈍，識得便已是極限了。”

那女子果斷放棄掙紮，“嗬。來了倆笨蛋。本以為走出夢境的能是個厲害人物呢。”遂抬頭望天，“滾滾滾，打哪來回哪去，彆礙了老娘的好事。”

從甜膩到粗獷的轉變，就在霎那間。

二人：“······”

“我們好像被嫌棄了······”紀萬寧癟嘴道。

“這不是好事嗎？若救了她，跟著我們怎麼辦，咱們還得想法子趕她走。”

“說的有理。”紀萬寧點點頭。

見二人旁若無人地談話，女子“喂”了聲，向前方虛空猛踢一腳，“倆小孩兒，信不信我出來吃了你們。”

“你看你看，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她果然是妖吧。”紀萬寧興衝衝地側頭，卻見容尹用異常的眼光看著她，“怎麼了？”

“無事，我在想紙蝶指向的位置就在這裡，莫非？”

“我現在學聰明了，你是指，她吃了尤因。”紀萬寧胸有成竹道。

女子挑眉，“乖乖，老娘到現在連小點心都沒嘗過，你不要汙蔑我好不。”

紀萬寧：“······”

“不過你說的尤因可是位能人，如今這百葉城攪得天翻地覆，她功不可沒。”

紀萬寧麵露訝色，容尹先她一步發問，“何出此言？”

“倒是我武斷了，你們不是因為她來的麼？”

“非也，我們是來尋親的。姑娘可知這城內發生了何事？”

“也罷，現在我沒什麼事，且跟你們嘮嘮。”她雖被捆束著，瞧著卻比他們更怡然自得，似乎下一瞬就要掏出花生瓜子小零嘴來論論閒常。

自周崎山死後，尤因卻發覺自己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流失，特彆是關於周崎山的記憶。每一日，她都執拗地將所記下的回憶讀上數十遍，慢慢地，變成不知道為什麼要讀，隻是習慣使然。後來，就連這個習慣也忘記了。

皇後將她安頓在宮內，好生照料著。赫尼王與王後清楚了事情經過後，不遠萬裡前來準備帶走她。可就在出發的那日，尤因不見了。

一場風雪席卷了大半個蕭國，不過一日功夫，積雪深深，能沒及成年男子大腿位置，也阻撓了尋找尤因的腳步。

待積雪消融，道路恢複暢通，尋人的探子終於捎回了消息。

尤因死了。

死在百葉城門口。

與周崎山同樣的姿勢。

“那尤因的靈魂久居不散，是何緣故？”

女妖避而不答，反倒說，“我猜小修士你氣度不凡，應是容家人吧。”

這個怎麼猜出來的？難不成容尹的臉上寫了“容”姓這個大字？紀萬寧拿眼光瞥瞥身旁之人。

“姑娘講了半天，也口渴了罷，不如解開繩索，尋個喝茶地兒。”

女妖“唔”了一聲，些微鬆了繩子，卻仍搭在身上，“也不跟你打幌子了。我知道你要找的人，不過你需得幫我一件事。”

“幫你怎麼害人？做不來。”

“說笑了，我是那種傷天害理的妖麼。”

“以前不是，現在不一定了。”

女妖笑了笑，“瞧你蠻通透的，若不是修為低了些，嘗起來滋味應該不錯。”

容尹依舊波瀾不驚的樣子，“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紀萬寧有些疑惑，按理來說，容尹被滅族，理應對妖懷恨在心才是，怎麼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呢。

“既然跟你談不攏，加之你的修為實在不行，那此事便罷了。你想找的人早就走了，不過他惹了大麻煩。你若是不想當替罪羊，趁早離開此處罷。”說完這話，女妖便闔上眼，一副不想再繼續的樣子。

容尹靠著柱子，麵上神色不明，銀鈴在手心滴溜溜地轉著，清脆聲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