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寒心(1 / 2)

日頭西垂,昭示著歸家之人該踏上征途。

容尹和獵戶打南邊過來,背著弓箭簍,手裡拎著一隻肥雞。

紀萬寧笑嘻嘻地站起來,抬步去迎。

容尹避過了她伸過來的手,“重,我拿著就好。”

紀萬寧將手縮回袖中,快走到他們前麵,“我去給你們倒茶。”

三日前跑山路,途遇滾石砸破了車頂,他們不得不停下步伐,暫住在山下一獵戶家中。

“今兒去前頭望了,那唯一能渡河的橋又斷了。”獵戶濃眉大眼,胡子拉渣的臉上滿是愁容。

連下了幾日的暴雨,伏河水溢,橋斷了,傭舟子(指擺渡人,見白居易《大水》)借機發財,昧著良心漲價。大水淹了臨河的幾畝地,好在村裡房子沒塌,沒有人員傷亡。

紀萬寧蹙著眉,“這怎生是好,我們還需趕路,時間緊迫得很。”

“不急,等兩日,待官府修葺後再渡河也不遲。”容尹安撫道。

獵戶咂摸了一口水,“是啊大妹子,小命要緊,有什麼事也得等安全了再去做啊。”

這時團子東倒西歪地挪步過來,跌在紀萬寧腿邊,“娘親,我餓了。”

紀萬寧瞪大雙眼,看著無顏稚嫩的麵龐很是無語。

啥?她聽錯了嗎?這家夥不是剛剛吃完飯?

獵戶“哈哈哈”地笑起來,連說了兩個“好”,“讓你爹爹帶你去烤雞肉!”,說著彎下腰要來抱團子,被其靈巧躲過。

“叔叔臉上臟臟。”

紀萬寧尷尬地笑了笑,她一邊示意容尹趕緊將其抱走,一邊說:“小孩子餓壞了,胡說八道呢,您大人有大量,莫放心裡去。”

“害,我怎的還能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獵戶抹了一把臉,“叔叔這就出去打水洗臉。”

紀萬寧見他往院裡去,趕緊去了灶間,揉了一把無顏的小臉,小聲道:“我們這是在寄人籬下啊,你瞎說什麼呢?不怕人發起火來將我們趕出去啊。”

無顏撇撇嘴,“他要來抱我,我嫌他······”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紀萬寧捂住了嘴,“小祖宗,快彆說話了。”

容尹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倆,“好了,萬寧你把團子抱走,我去做晚飯。”

提到這裡,紀萬寧就來氣,“不是剛吃完飯嘛,你怎麼又餓了?”

容尹“嗯?”了句。

無顏“嘿嘿”一笑,露出白嫩細小的牙齒,“長身體長身體。”

紀萬寧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這麼能吃也沒見你長個啊,是不是法······嗯有長進了?”

“好像有點,但不多。”無顏說的甚是實在,最近幾日他察覺到自己體內靈力輪轉,不再像之前那般凝滯,雖說還是使不出法術,但總歸是有進步了。

遠處天邊粉橘輝映,如溫潤霞緞。容尹燃起火堆,將處理得當的雞肉串在一起。火油滋滋地上冒,鮮嫩焦香縈繞小院。

無顏在一旁饞的直流口水,他摸著空空的肚子,打了個響亮的餓嗝,活像三天沒吃飯的樣子。

紀萬寧狐疑地看著他,這孩子是不是套娃,肚子裡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崽子。

餘暉中,光線修飾著她的麵部輪廓,勾勒得愈發柔和。

容尹其實並不喜歡黃昏,不喜歡天色將黑不黑,不喜歡褪下光熱、卻無冷寂,可是在這溫雅和熹的氛圍中,他覺得,這一幕,是在他心裡砸下了不小的分量。

自此,多年後,他再想起這段時日,記憶或許模糊不清,純粹是他唯一能體味的與初一致的感覺。

“阿尹兄弟,還給什麼錢啊,你們之前不是早就付過了。”

“這是酬勞。”雖然雞是找村民買的,山路濕滑,獵物藏匿洞中,無處可尋,但獵戶還是將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以備後續行路。

獵戶擺擺手,“不用不用,你們之前給的銀錢都夠我活一兩月了。你把錢留著渡河罷。”

又道,“我認識一個傭舟子,老實可靠,就是不知道這時候黑不黑心,到時候我帶你們去講講價!”

容尹應了聲好,也不執拗,將銀錢放進荷包,收緊帶子。

“誒你這荷包挺好看啊,是你家娘子縫的嗎?”

荷包是銀灰色的,一角繡著一點青竹,頗有幾分清致。

獵戶早些年有一個娘子,生產前因病故去了,若不是那場病事,他現在也有和樂融融的一大家子。

容尹斟酌了字句,怕會不自覺觸到他的傷心事,恰巧紀萬寧去灶間端茶來漱口,便應下,“嗯,是。”幸得她不在場,不然得羞紅臉去。

這荷包怎麼會是紀萬寧送的呢,是他還在湖城時上街隨便挑的,他和紀萬寧尚未捅破窗戶紙,沒到互表心意的地步,自然人家也不會送荷包給他。

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