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睨著她,“手段使彆人身上有用,一個小孩。”末了,鼻腔裡發出一個氣調,諸貞兒把頭快壓到了地裡去。
她想不明白,眼前的貴主竟讓她放下手中的任務,去拐一個稚齡小童?而且,隻讓她問一個問題,他們三人從哪來?
滄州湖城,不是早就說過了?
但貴主不滿意這個答案,仍是讓她一遍一遍去試。
貴主到底想聽什麼,也不透露給她,難煞了她一整晚不睡覺偷了小孩又哄又騙又是唬的。
那小孩跟嚇傻了般一會說這個一會說那個,而她是看著貴主的臉色慢慢沉下去的。
夭了壽了,碰上這麼個差事。
要她說,直接把那對夫妻綁了來,大人總比小孩好掌控。而且,她本來打算天亮之前把小孩送回去,這下全客棧的人一折騰,她該怎麼做呢。
小二和容尹正站在房間外說話。
“郎君且去報官罷,彆誤了時機。”
“說的是,等我家夫人回來就去。”報官是不可能的,無顏不是凡間小孩,一出生就登籍在冊,若虛構了一個進官府案件,早晚會招致來禍事。
與此同時,紀萬寧踏上第一節台階,拖著緩慢沉重的步伐上來。
店小二見紀萬寧哭喪著臉亦步亦趨地走過來,知道她也是毫無收獲,未免多說話惹人傷心,於是趕緊退下了。
容尹將人拉進房間。
“有什麼發現?”
萬寧凝著眉,“那掌櫃確有古怪。”
容尹給她倒了杯茶,聽她娓娓道來。
“房間內燃著小四和香,剛經情事,燃香是正常的,可他們並不避諱我,說明燃香隻是想讓氣味散散。但是點的這個香不符合掌櫃的風格。”
“什麼是小四和香?”
“是用橙皮、荔枝殼、甘蔗滓和梨滓研成粉末,加梨汁調和而成。沉檀腦麝不易得,燃這小四和香同樣也能調心養性,頗受讀書人喜愛。村上有位秀才喜歡點這種香,常在林中焚香念詩,我采藥碰見過幾回。點香要麼給自己聞,要麼是彆人喜歡,但走出來的那個侍衛看起來不像是會舞文弄墨的,看他臉上落下印子也毫不在意,必然不是個講究人。”
“嗯,那為什麼不會是掌櫃喜歡的香?”
“她的房間,沒有筆墨紙硯和書籍,臥榻之上錦緞堆疊,紫檀木製成的博古架陳列不少玉器,掛畫用金玉鑲嵌,以及那個屏風雕著的是牡丹,旁邊還有幾個大字,花開富貴。”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追求山林野趣呢?
“所以,除了侍衛,她晚上還見了彆人。”
“嗯,不過,也有可能······”萬寧頓住話語。
“什麼?”
她看著他,眼神晶亮澄澈中還帶有一絲狡黠,“也有可能是為你準備的哦。”
“什麼?”
“最後,掌櫃跟我說······”她傾身過去,附在容尹耳畔,檀口微張,說了那幾個字。然後道,“你想去嗎?說不定能把團子換回來。”
容尹的臉色登時變了,冷如霜雪。
萬寧隻是想玩笑一句,見他真的生氣了,下意識脫口而出,“對不住,我錯了,原諒我吧。”
他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喉結快速上下滑動,像是壓抑著翻湧的怒火。
萬寧蹲下身來,扯著他的衣袖,討好地笑笑,“容兄,我錯了,不該這麼調笑你。”
“容兄?”
衣擺從掌心中滑出。
容尹側了個方向,不看她。
“容兄?”她挪動著步子,非要蹲到他眼前,視線所及之處。
仰著的芙蓉麵,明淨的清眸中似要墜出水來。
容尹默念了兩句,他才氣了一會,連半個時辰都沒到,不可就這麼原諒她。
萬寧支著下巴,討饒道,“容兄,莫生氣了好不好,我再應你一件事!”
沒誠意。容尹在心裡腹誹。說得這麼順遂難道誰生氣了她都要答應彆人做件事嗎?
殊不知是他自己開了這個先例,而萬寧除了他還沒有這樣上趕著應過彆人。
“天快亮了,我們要去報官嗎?”萬寧扯了這個由頭出來。
沒耐心。才這麼一會就不耐煩了。
見他巋然不動,萬寧斟了杯茶,雙手奉上,“喝一口,嘴唇都起皮了,影響英姿。”
沒眼力見。下雨出去找人,濕衣服貼身上好一會了還沒發現。
“叩叩。”
房內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萬寧倏地收回手,把舉了許久的杯子放回到桌上,提高嗓音,“來了。”
容尹的袖子將將抬起一個小幅度,又不著痕跡地垂下去。
好,好樣的。
他驀地笑了,恰如風清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