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結了水汽的雲,伴著雷鳴,酣暢地落了場雨。
一推開門,卷起的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撲麵而來。
萬寧擰了自己大腿一下,扯著哭嗓衝外喊:“團子!你在哪裡!團子······”
下一瞬,不耐煩的聲音從旁邊屋子傳來:“喊什麼喊!告你擾民!”
萬寧哭哭啼啼地回應:“我的孩兒丟了,郎君可否見過一個四歲小男孩,大眼睛雙眼皮,膚白,穿了個藍色短布衫子。”
周遭安靜了瞬,左側房間的門倏地被拉開。
一個彪形大漢,邊穿衣邊往外走出來,“怎麼回事?”
萬寧哭到岔氣,口齒不清,容尹蹙著眉在旁懊惱道,“孩子晚上鬨著不睡覺,我把他抱到床下讓他自個兒待著,後來他爬上床睡著了,我也沒管他,唉。”
“都怪你,都怪你,你跟兒子生什麼氣啊。”萬寧順過氣來,倒在他懷裡,嗚咽著,錘他胸膛。
他們這番動靜,引得店小二秉燭出來,從樓梯口張望了下,小跑幾步上來。
見麵若冠玉的男子正摟著媳婦輕聲安慰,大漢跟小二說清了來龍去脈。
小二懷疑這對夫妻是偷小孩的,不然小孩怎麼會半夜跑出去,看起來衣冠楚楚,實際上是叼著羊羔的豺狼。
他上前拿燭光照清楚了男子的麵貌,突然想起白日自家掌櫃當著他家夫人的麵調戲他,還是他兒子跑進來喊爹爹,才讓掌櫃的夾著尾巴退了下去。
那肯定不是人販子了。
“也許小孩去茅廁了吧······”
“找過了,根本不在那。可能是出來迷了路了。”萬寧紅著眼從容尹懷裡出來。
大漢最是見不得女人流淚,儘管眼前的女子已是婦人,轉而回房換上敝屣戴上蓑笠,“今兒天不好,小孩許是害怕了,躲在哪裡避雨,我去街上轉轉,你們再找找。”
小二也說,多一個人多份力,趁還沒上工,他也出去看看。然後壓低聲音說,天字房客人尊貴,讓他們萬不可去那驚擾貴人。
萬寧和容尹道了聲謝,一間一間敲門,詢問是否看見過自家小兒。
整個客棧,除了東麵那幢,皆是鬨騰了許久。
而掌櫃,遲遲未露麵。
大雨漸收,天色初綻微光。
萬寧腫脹著雙眼,去了東邊這幢富麗的高樓,敲響掌櫃的房門。
還未出聲,門就被打開,一個體格健碩男子從內走出來,頂著滿臉的紅唇印,沒事人兒似的快步走到斜對麵房間門口,轉了個身,直挺挺地立著。
萬寧目瞪口呆,手還舉在半空中。
“喲,小娘子來我這做何呀?”一個嬌柔的聲音傳來 。
她回頭往屋內看去,軟煙羅紗帳半遮半掩,青絲自床沿垂下,女子裸著肩扶被起來,雪膚花貌,脖頸纖長秀致。
萬寧“騰”地一下臉紅了,她迅速把門拉上。
“掌櫃,是這樣,我孩兒半夜不知跑哪兒去了,想來問問你可見過?”
“見過。”女子姿容嫵媚,說出來的話也是勾著調的,“白日裡見過,晚上麼,你看我像是有那個時間見的麼。”
萬寧縮了縮脖子。
好像,應該,確實,沒那個時間。
“孩子丟了,報官啊,找我做什麼?”
“對不住,對不住。”萬寧哈腰道,“你繼續,繼續。”
說罷就要退出去,然而女掌櫃喊住了她。
“站住!讓你走了麼。擾了清淨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走?”也不穿衣服,裹著被赤著足嫋嫋婷婷地走過來。
“對不住,舉措不宜實乃思兒心切,還望體諒。”
女掌櫃諸貞兒的身量比萬寧高一點,伸出柔嫩的手指,用指尖將萬寧的下巴抬起來,雙眸一眯,“美人兒,道歉可是要用討人喜歡的法子。”
萬寧直視她,麵上裝著慌張,心底確是沉靜的,“什麼法子?”
諸貞兒呼了一口氣,吹到麵上卻讓萬寧感覺到是刺骨的綿針,“將你夫君送過來,耍耍。”
萬寧抬手打下女掌櫃的手指,指甲在白皙的肌膚上不深不淺地劃過一道印子,慍怒道:“說的什麼諢話!掌櫃難道不知禮義廉恥?”
“哼。我要是有,你還能看見那個郎君從我這走出去?”她媚眼如絲,眼底蘊了一汪春水,掀起微微波瀾,能輕易讓人深陷其中。
萬寧倒退兩步,被她不著調的樣子氣到,“瘋子!”朝外跑了出去。
房門被一陣風摜上。
擦出“吱呀”一聲。
諸貞兒將衾被扔回到床上,隻見其身上衣裳穿的好好的,除了肩膀外漏,並無其他不妥之處。
一人從黑暗中現身。
諸貞兒回身下跪,明明是夏季,可她分明感受到夜裡的寒氣在她雪白的頸上觸過,掠起層層雞皮疙瘩。
“大人。”
“問清楚了?”
“沒有,那小孩白日裡是個口齒伶俐的,晚上卻一句實話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