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予甜一口氣跑到前台,在大賽報名接待處遞交了資料後,終於能緩上一口氣。經剛剛這麼一鬨,她發覺暈車的不適感完全消失了,隻是腦海裡總是抹不去剛剛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淡漠疏離裡竟矛盾的藏了些眷戀,漆黑的瞳仁染上幾分破碎感,一想起就會讓她的心止不住狂跳。
陳予甜用力呼出一口氣,平穩心跳,順道將那個男人的臉從自己腦子裡揮去。
她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午飯點,但她肯定是不會在這裡吃。
凱皇大樓位處春明市中心,是春明最貴的地段。物價貴得嚇人,隨意一個工作簡餐,都是她這種身負巨債的人供不起的高消費。
她待會兒要去大學城附近的集市擺攤,那兒有各種小吃攤販,價格美,味道佳,她打算先忍一忍,等到了那兒再吃。
出了集團大樓,左轉不遠就是地鐵站。
陳予甜把厚重的作品集交上去後,手裡輕鬆了很多。她走在人行小道上,邊走邊掏出剛剛沒吃上的棒棒糖,拆了糖紙,將糖丟進嘴裡,滿足的歎息了聲。雖然身上還背著沉重的畫板和畫材,但絲毫不影響她輕快的腳步。
她插上耳機,隨著音樂小聲哼著曲調,腦後紮起的馬尾隨著腳步和微風左右搖擺著,而她渾然未覺機動車道上,一輛黑色邁巴赫與她腳速一致,並排行駛在靠小道邊上的車道內。
黑色轎車後排車窗半降,車內俊朗男人手扶下顎,黑眸凝著小道上小姑娘的身影,眼尾上揚,心情似乎不錯。
聞皓從後視鏡裡與司機老範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下頭,老板今日容錯率較高,宜彙報,宜放鬆。
“許總,待會兒與大學城開發項目的負責人見過麵之後,我們是直接去醫院看老夫人還是回公司?”聞皓先行試驗老板容錯率的上限。
許聞奪雙眸未從小姑娘身上移開,“醫院。”
聞皓繼續彙報,“財務部總監在工程款項上做手腳,導致工程隊發不出工資,工人罷工一事,陸總那邊已經查清楚了。皆是財務總監一人所為,他哭訴因為家裡老人重症住院,急需錢,不得已而為之。陸總沒有下決策,讓我問問您的意思,畢竟這位總監從公司創立之初就一直跟著您,是公司的元老。”
許聞奪冷哼一聲,沒有任何猶豫,“辭退,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提醒陸總,這類問題都要來詢問我,她CFO的位置,我可以換人來坐。”
“是。”聞皓聽著他沒有一絲溫度的話,不由打了個寒顫。
陸總和這位財務總監都是公司元老,陸總還是許聞奪身邊唯一的好友。
當初凱皇建設剛成立,許聞奪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可能力強,手腕兒狠,拿下不少重要項目,然而當時的他年輕氣盛,誰的麵子都不給,得罪了不少建築圈的老人,因此沒少吃虧。
陸總身為陸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斯坦福商學院高材生,畢業後沒有選擇進入家族企業,卻與許聞奪並肩,以陸氏集團千金的身份為他擋去了許多麻煩事,兩人算是生死之交。即使是這樣的關係,但凡有關工作,他不講一點情麵,冷靜冷血得可怕。
聞皓把原本打算暫時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兒,繼續他的彙報工作,“許總,那位小姐的資料已經發到您手機上,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許聞奪可以在開除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在遇到那個人的事情時,情緒總能被牽動。
聞皓從後視鏡裡看到他眉心微蹙,垂眸看手機上的資料。
“陳予甜?”許聞奪問。
“是的,許總。陳小姐雖然也有鼻尖痣,但她是土生土長的春明人,並非南城的那位。吃同一品牌的棒棒糖,也許隻是巧合。”
“嗯。”許聞奪隨意答一聲,從手機上收回目光,轉向車窗外。
小姑娘糖已經吃完,四下轉了轉,似乎是在找垃圾桶,卻並未找到,停頓了半秒後,又將糖的塑料棒叼回嘴裡,哼著曲拐進了地鐵站裡,沒有乘坐扶手電梯,沿著樓梯步行而下,隨著下樓梯的腳步,挽起的馬尾在腦後搖曳,發尾帶著餘陽,時不時掃到裸露在外,光潔白皙的肩頭,潔白如玉又修長的脖頸忽隱忽現,整個人顯得生動鮮活。
直到地鐵口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許聞奪才收回目光。
他垂眸看向手機上女孩的一寸照,指腹撫了撫她鼻尖的那抹小黑痣。
聞皓又開口,“這位陳小姐真是命運多舛。含著金鑰匙出生,陳家在當時也是春明市數一數二的豪門。母親在她六歲那年去世。父親一年後續弦,從此陳家走上敗落。父親在她十八歲成年禮當天,疲勞駕駛,車禍過世。繼母因而染上賭博,不僅花光遺產,還欠下高利貸。”
許聞奪沒給出任何反應,關上車窗,吩咐司機,“走吧。”
司機應聲加速,原本行駛如龜速的黑色轎車飛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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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陳予甜下了地鐵。
從3號出口出地鐵站,走一小段路,會有一條小巷子直接通往大學城集市。這條道陰暗潮濕,垃圾四散無人打掃,所以即使再便捷,走的人也少。
但她背著份量不輕的畫板和畫材,為了減少腳程,走這條路是個折中的選擇。
陳予甜邊走邊注意著腳下,隨時提防有可能會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蟲子,時不時還要踮起腳尖跨過大大小小的水窪。
當她剛躲過一攤渾濁不明物後,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腳下,卻在下一秒撞到一堵肉牆。
慣性下,陳予甜後退了幾步。她穩住身子,抬頭往前看。
眼看要出巷口,此刻不大的口子被幾個看上去凶神惡煞的男人死死堵住,看不到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