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溫度上升,他倏然退開,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恢複標準的坐姿,隨意道:“中秋回家還是出去旅遊?”
“回家看爸爸和奶奶,節假日出遊肯定很多人,我不喜歡人擠人。”米味鬆了口氣,身體放鬆下來。
岑燕川靠在後座,渾身散發著慵懶:“跟著我不能正常休假,米助會不會在背後罵我?”
他們這個位置,想休假自然是能休的,隻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而已,節假日可能最忙。
米味眨眼:“您要聽實話?”
岑燕川見她一臉戲謔:“好吧,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可什麼都沒說。”
米味抿唇笑,打工人嘛,誰沒背後罵過老板呢。剛開始進公司那兩年,加班是家常便飯,好在加班費足夠才沒有讓她立馬跑路。
她穩定的日子也才過了三年就又被調出去做項目。
再說了,融入打工人的圈子,最迅速的就是一起吐槽老板。
岑燕川長得帥,大家吐槽的時候會嘴下留情一點兒。
米味看了眼手表:“回去得三點多了吧?”
“怕明天起不來趕飛機?”
米味老實點頭:“沒事,可以在飛機上補覺。”
“帝都飛江省四個小時,夠你補覺了。”岑燕川手搭在車窗門框上。
高速上光影變換很快,打在他側顏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與優越的眉骨。
米味的思緒卻飄飛,岑燕川甚少去江省,岑氏與那邊的合作不深,她所知道的唯一一次,是陪她去的……
那天是她最不願回憶的一天。
她第一次知道,四個小時原來可以那麼漫長。
四年前,帝都機場。
米味剛陪岑燕川出差回來,一落地就看到手機上數個的未接電話,是來自爸爸,大伯,堂哥等。
她暗叫糟糕,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她家裡人清楚她的工作性質,一般不會給她打電話。
米味顫抖著手,給爸爸回撥回去。
爸爸疲憊與痛苦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味味,你爺爺出事了。”
米味是留守兒童,從小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可以說對爺爺奶奶的感情比對爸爸媽媽還要深。
聽到消息,她腦袋一下就空了,機械問著:“在家還是在醫院,現在……還好嗎?”
“在醫院搶救,不過醫生說……唉,希望不大。味味,回來見你爺爺最後一麵吧。”
爺爺身體從年前就開始不好,一直開藥吃著,她本以為這隻是一場簡單的小病。
“怎麼會……他早上還給我打過視頻電話,他要等我回去吃月餅……”米味眼淚無聲滑落。
爺爺起床早,也知道她工作辛苦,一個月隻敢打兩三個電話,生怕她休息不好。
“我回去,我馬上回去!”她幾乎拿不住手機,腿軟得站不住,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流,點開買票軟件都比平時困難了幾分。
岑燕川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異樣:“怎麼了?”
他頭一次看到米味哭,哭得揪心。
“我爺爺……出事了,我……我要回家,要回家。”她說話斷斷續續,腦子似乎不能運轉,隻有想要回家這一個強烈的念頭。
然而她點開軟件,機票全部是售罄的狀態,假期出遊高峰,阻擋了她回家的路。
米味打電話給邵菁,也是關機狀態,打了幾個才想起來她前幾天說要飛歐洲,她徹底沒了辦法。
開始怨恨自己為什麼要離家這麼遠。
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回家見那個耳朵不好每次在村口等她的小老頭。
眼淚糊了滿臉,眼鏡上全是水霧,米味看不清眼前,她知道哭泣沒有用,可她不知道除了哭泣還能做什麼。
一千多公裡的距離,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跨越。
“岑總,我……要請三天假。”她哭腔嚴重,帶著鼻音,腦子清醒了點,打起精神來請假。
“請假可以,你回得去嗎?”
米味垂頭,她確實回不去,最近的機票是一天後。
她不知道爺爺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等我朋友接電話,她會有辦法的。”邵氏的航空公司不會擠不出來一張機票。
米味隻能祈求,邵菁的飛機快點落地。
米味道:“對不起,岑總,耽誤你的時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岑燕川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紙遞給她:“你現在這種情況,可不敢把你一個人扔在機場。”
米味接過紙巾:“沒關係,我可以的。”
明明已經哭得話都說不清楚,還是努力不給彆人添麻煩,溫柔又倔強。
岑燕川接了個電話,對著那邊說了幾句:“嗯……謝了……請你吃飯……”
米味捏著手機,眼睛一眨不眨,怕爸爸傳來壞消息,也怕邵菁沒有消息。
過了好幾分鐘,她眼睛盯的有些酸澀,視線內出現那雙熟悉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有一班飛機,半個小時之後起飛到江省。”
米味抬眼,聽見他說:“起來,帶你回家。”
那一刻的岑燕川,俊美無儔,宛若天神降臨。
直到坐上飛機的那一刻她還有些不可置信。
岑燕川找霍辰逍借了私人飛機。
“謝謝岑總,您不用陪我的。”米味對著旁邊的岑燕川感謝道。
岑燕川手頭捧著一本書:“不是陪你,想去江省旅遊了。”
米味不戳穿他拙劣的謊言,心裡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