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太多遺憾了。
童年同學們都有父母帶著去遊樂園時，她隻能等在村口期盼著那熟悉的身影。
爸爸放過她太多次鴿子，以至於後來他的信譽值在她心裡直線下降，漸漸她對父母已經生不出期盼，學會了一個人消解自己的情緒，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洗衣，一個人坐公交車。
後來她盼回了媽媽，可媽媽臉上幾乎沒有笑容，再後來她盼回了爸爸，然而媽媽又離開了她。
米味揚起臉，她明明是笑著的，岑燕川卻品出了苦。
她問：“你知道沒有線上支付之前，水電費要去哪裡交嗎？”
“什麼？”岑燕川被問懵，不管有沒有線上支付，這都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情。
“要去與水電局有合作的銀行。我十二歲就會幫家裡交電費了，厲害吧。”
她在炫耀，可他感覺不到一絲喜悅。
直到此刻，岑燕川明白了她年紀輕輕，身上的那些老氣橫秋是哪裡來的。
她的妥帖，她的隱忍，都是以犧牲她的童年為代價，一點一點磨練出來的。
“現在交電費很方便了，手機操作一下就行。”米味感覺自己都把氛圍搞沉重了，努力想把氛圍拉回來。
兩人已經出了咖啡廳，並不明亮的路燈下，有細密雨絲落下，經過燈光，雨絲的形狀格外明顯。
“下雨了，快走吧。”
米味抬手遮著眼前，不讓雨絲落在眼鏡上。
隔著雨簾，他似乎看見小小的她，趴在銀行的台麵前孤零零詢問的模樣。
岑燕川心臟發緊。
米味驀地感覺腰間傳來桎梏，木質香水包圍了她全身，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裡，在他寬闊的臂膀下，襯得她更加嬌小。
小小的身軀，承受了那麼多。
米味任由他抱，也不動作，耳畔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金秋的夜晚，泛著暖黃色的老式路燈下，他們在細雨中緊緊擁抱。
良久，米味才開口：“岑總，你這樣是犯規。”
“哪裡犯規？”他聲音悶悶的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雖然我知道你隻是想安慰，但這樣的舉動，會讓我誤會。”
岑燕川放開她，輕笑：“誤會什麼？”
“誤會你那天說的話我可以不作數。”
岑燕川幾乎要說是。
但看見她輕眨的杏眼，微彎的唇角，又忍住了。
這狡詐的小狐狸！
是她先喜歡他的，怎麼要她認真說句喜歡他這麼難。
可不能因為她可憐就丟了原則。
“彆誤會。”嘴上這麼說，手卻依舊沒放開。
——
黎昀回到家的時候鐘天荷還沒睡，穿著睡衣臉上貼著麵膜在沙發上刷著短視頻，時不時還笑出聲，但因為臉上的麵膜又不能有太大的表情，忍得很辛苦。
看見黎昀嘴角的傷，鐘天荷立馬揭了麵膜，神色關心：“怎麼回事？”
黎昀隻一句：“媽，我見到姐了。”
鐘天荷：“她還好嗎？她沒事吧，你這傷和她有關係，怎麼回事，味味沒受傷吧？”
“媽你能不能關心一下我。”黎昀撒嬌似的說了一句，他明白母親對米味的關心，心裡能理解有時候卻還是會吃醋。
鐘天荷早在他進來的時候檢查過了：“你胳膊腿兒都在，也沒破相能有什麼事，嘴角受的傷算個球。你姐是個女娃，她要是磕著碰著了怎麼辦？”
黎昀眼見他媽急得不行，才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鐘天荷是個火爆脾氣，一聽完前因後果就氣得不輕：“什麼東西！昀昀你乾的對，嘴這麼欠的人是該教訓，也不知道家裡人是怎麼教育的。”
鐘天荷罵了好幾分鐘陳聯和徐峰，都不帶喘氣的。
黎昀沒有提岑燕川後麵的舉動，岑燕川的言行，還有姐姐的反應，都很耐人尋味。
也許他們之間真的不是上司和下屬的簡單關係，但也絕不是陳聯徐峰口中不堪的女人。
他相信米味是有自己的原則的，隻是與岑燕川那樣的人有感情糾纏，他怕姐姐會吃虧。
“你呀，身手確實不行，我給你找個私教吧，武術，散打，跆拳道，空手道和拳擊，你想學哪個？”鐘天荷知道米味沒事，便也放下心，思維跳躍得極快。
“額，媽，我快高考了。”
“勞逸結合嘛，又不是讓你天天去，周末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天天關著門在屋裡做試卷，人都要傻了。”鐘天荷不是雞娃的家長，她更關注孩子的身心健康。
黎昀很聽話，但作為一個男孩子來說，尤其是北方男孩子，鐘天荷總覺得太文氣了一些。
剛轉學來的時候，鐘天荷總是擔心他受欺負，不過他成績拔尖，真受欺負受排擠，老師也不會袖手旁觀。
以黎昀的成績去最好的高中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因為他不是京戶，進不了最好的那一檔，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師資力量雄厚卻塞錢就能進的英源高中。
這高中最多的就是帝都圈裡的富二代，陳聯徐峰在黎昀麵前還能吹吹，放在班級裡卻是毫不起眼的。
“聽說黎昀和陳聯他們打架啦！”
“真的假的，黎昀脾氣那麼好，他也會打人？”
“學霸打人，新鮮事！”
陳聯和徐峰是想息事寧人的，霍家和岑家都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隻是當時其實不止他們幾個人在“不夜”，樓下還有他們的同學在玩，後續他們又被送到愛淩，一會兒功夫就全班都知道了。
岑思漪轉著筆瞥向斜後角的人，除了嘴角有青黑的瘀傷，其餘並沒有與往日有所不同。
他這樣的人，也會動手？
“有事嗎？”
大概是她盯了太久，黎昀看過來。
岑思漪被這澄澈的眸子一望，險些失了神。
她暗罵，一個男人長這麼一雙大而圓的眼睛做什麼！
岑思漪不是藏得住事的性子，直接問：“你這傷，真是打架打的。”
“嗯。”
“可以啊，陳聯和徐峰都被你打得請病假了！”岑思漪對那倆沒什麼好感，見天地盯著女生重點部位，她警告過他們好幾次才收斂了些，“你才是大俠啊！”
“不是我打的。”
“啊？”
黎昀不想牽扯出米味的事情，一時難以解釋：“這……不是……唉，那個……就是我打的。”
岑思漪不明就裡，總歸是教訓了人渣，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少女笑容燦爛：“給你點讚。”
“呃，謝謝。”黎昀說著話就從桌肚裡拿出了一疊數學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