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上夜晚最明顯的聲音，是層層疊蕩的浪濤。方黎不喜歡這種聲音，這讓她有一種不安穩的感覺，尤其是在半夢半醒之時，這聲音會讓她覺得自己是一支在風暴中顛簸的漁船，找不到方向靠不了邊，且隨時都有翻覆的危險。

高何軒就是隨著放大的海浪聲進來的，方黎的臥室很空，幾乎沒有什麼東西，所以他一進來第一眼看到就是坐在床上發呆的方黎。方黎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駐了兩秒就收了回去。

高何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腳向床邁了一步又收回，最終選擇坐在了門邊的黑色懶人沙發上。他顯然不適應這種過於柔軟且矮塌的座位，坐下去四肢都蜷在一起，看上去很是局促。

“那個醫生以後不會再來了。”

方黎沒有理會他。

他繼續說，“我會再給你換一個心理醫生。如果你在這方麵有什麼要求的話，可以告訴我。”

“不想要。”方黎開口。

“……不行。”高何軒沉默了會兒，還是將否決的話說了出口，但他補了句，“你的治療不能間斷。”

“你在看什麼？”

“海。”

“海啊……”高何軒順著方黎的目光看過去，卻並沒有看到海，他知道看到了黑絨的厚重窗簾，完全隔絕了外麵的所有光亮。不過可能外麵本就沒有光亮，因為今夜無星無月，就連包裹著四周的海水都是黑色的。

“我記得你說過你很喜歡大海。”

“不，我不喜歡。”方黎聲音陡然升高一個調，用極為厭惡的語氣說道：“我討厭大海，討厭這個地方，就像……”

“就像討厭我一樣。”高何軒麻木的接下了方黎未說完的話。

方黎垂下眼，沒有否認。

綿迭海浪聲吞噬著室內的沉默，高何軒與方黎各自坐在房間的一邊，好像那些洶湧的黑色海水就兩人相隔的距離中。

半響，高何軒再次開口：“那你現在喜歡什麼？”

方黎回答了，“天空。”

“因為天空代表著自由。”

“……”高何軒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無言以對。

又過了很久，他才沙啞著聲音又說話：“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觸摸天空。”

“觸摸天空？”這四個字好像引起了一點方黎的興趣。

“有一種極限運動叫翼裝飛行，一些有經驗的老手可以做到帶人飛行。”

“哦……是什麼樣子的？”

難得看到方黎有感興趣的樣子，高何軒立即提起興致向她解釋，“他們會穿戴一種帶雙翼的特殊飛行裝備和降落傘，坐著直升飛機到達指定地點，然後一躍而下。那種裝置能讓他們運用自身肢體的力量，在天空中翱翔，就是鳥一樣。”

方黎：“像鳥一樣……”

“對。”高何軒點頭，他猶豫一下後拿出了自己手機，在快速搜索後試探著問：“我這裡有他們飛行視頻，你……想要看看嗎？”

“……”方黎靜靜看著他，隻是睫毛動了動。

高何軒站起身，方黎放在腿上的雙手逐漸緊握。

高何軒看到了，略微失落：“彆緊張，我不會過去。”

“我把它放在這裡，你自己拿來，不會碰到我的。”

說罷，他大步走到床尾將手機放下，又迅速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整個過程都很小心翼翼。

方黎看了眼手機，能聽到裡麵視頻裡的呼聲與破空聲，但她並沒有去拿，而是轉眼看高何軒。

“不怕嗎？”

“怕什麼？”高何軒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