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好好的呢?”
“我也不知,哎呦——夫君,快扶我回房。”媛幾緊緊攀上子漁的脖子,不鬆手。
她的小心思我早已看穿。但她應該想不到,她笑了半天的我,到頭來卻需要她的夫君來解救,所以她必須緊急裝病。
“王子妃要緊,先帶其回房,餘下交給單來處理。”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單對子漁說。
“那就勞煩公子單了。”子漁釋然,對房上的我說:“灼請放心,有公子單幫忙,你定會安然。”
子漁抱起媛幾匆匆走了,家仆見主人走了,領著祭司也走了。
……
現在就剩周單和我兩個人了。似曾相識的感覺。第一次見他,在洹水河邊,他救了落水的我;這一次,我像被困於屋頂的貓,在等一個好心人搭救。
透過綠意蔥蘢的柳枝,周單對我淺笑。他取出一支羽箭,卸下箭簇,搭於弓上,對準樹上的皮球,輕輕一拉…風聲過後,箭矢離弦,皮球應聲落地。
球在地上滾了幾滾,剛好停在周單的腳下。他撿起皮球,舉起來對我示意。
讓我費儘體力的難題就這麼幾秒鐘解決了!我大概是一副驚呆了的表情,他看見我,隻哼笑了一聲。他會不會覺得我很笨?
周單把皮球放在地上,撿起羽箭,再次輕輕拉弓,對準了我的鞋子。我盯著那隻掛在樹枝上的運動鞋,鞋帶是散開的,狼狽如我。
勞駕一個不太熟的異性射鞋子,既滑稽又難堪,以後我該怎麼麵對他?我不禁捂住臉頰…可是遲遲等不到箭矢劃過的風聲。周單沒有射鞋,而是收弓卸於地上,從我視線裡消失了。
“公子單?”正疑問時,我的正前方,一個身影倏地跳上來,穩穩地落於飛簷上。
他跨步走來,如履平地,在我身邊從容地坐下,淡淡的草木香飄來…我是騎在屋脊上的,正好麵對著他,這個姿勢有點曖昧。
如果是平地,有男人這樣靠近,不管我對他有沒有好感,都會毫不猶豫地走掉。可是現在,我無處可走……
我的心有些慌亂,不敢看他的臉,儘管他起伏的側麵輪廓線很好看,皮膚是我喜歡的古銅色…
他低眉看到我的腳,嘴角卻揚起。我也看了看自己的腳,它們一隻套著鞋子,另一隻套著襪子。
“等我。”他說。
他起身,立於屋脊之上,伸出一雙長臂,攀上大柳樹的斜枝,縱身一躍,跳了上去。他沿著樹乾走到了掛鞋的地方,輕鬆取下鞋,又按原路走了回來。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把鞋子還給我,然後我會說謝謝,這事兒就結束了。
但是他沒有。
他定定地看著前方的柳葉,喉結滾動了幾下,似乎在壓製或者思考什麼,然後他轉頭朝向我,視線依舊落在低處,把手移向我未穿鞋的那隻腳……
隔著布襪,炙熱的觸感傳來。
一瞬間,前男友把我推向疾馳汽車的畫麵閃過,我條件反射地踢開了他的手。
“彆碰我!”
我下意識說出口,心沒來由得狂跳。他猛然抬頭,漆黑的瞳仁如夜空裡的水晶,有我不懂的情緒淌過。
……
風吹過,柳條綠意蔥蔥,婉轉柔媚,簇擁著在一起流動,掠過我的肩側,湧向他的臂膀。我想起在甘孜見過的高原男子,清澈的眼睛,黝黑的膚色,虔誠的信仰……嚴峻的自然條件,造就出獨特的生民,隻是看一眼,就會重擊內心,並且難以忘記。現在,周單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可又不止這些…
我第一次近距離看清楚了他的模樣:古銅色的皮膚,略顯粗糙的紋理,應是經常在戶外;額頭光潔如向陽緩坡,眉骨微聳,威儀外露,眉峰如秀欒揮毫,鼻梁線條秀挺,如他挺拔的身材,英姿俊秀。
一雙眼睛如背水深潭,初看炯炯,再看深邃,似乎藏了不少心事,但有時又會很清澈,比如現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雙薄唇,大多數時候他是不苟言笑的,但隻要抿嘴,就會暴露心思…
如果皮膚白一點,應該算得上白瘦幼審美時代的帥哥,但在我看來,古銅色的硬朗,更有魅力。如果用一種動物來形容他,我想了想,黑頸鶴最合適…
“單冒昧,江女見諒…”
我從凝視中醒過神來。
周單向我拱手致歉,臉色因窘迫而泛起紅暈,他把鞋子遞給了我,又伸來一條手臂,示意我可以扶著他的手臂穿鞋子。
原來他剛才碰觸我的腳,是想在我騎屋難下的情況下,幫我穿鞋子。
“無妨…多謝。”我回他。我一隻手搭上他的手臂,一隻手把鞋子套在了腳上。
鞋帶卻開著,我盯著它們想著怎麼穩定地騰出雙手係鞋帶。這時周單果斷伸來另一隻手,手指輕輕勾了兩下,便用鞋帶係出一個花結,他又把我另一隻鞋的鞋帶解開,係出同樣的花結。靈巧的動作似單手擺弄魯班鎖,看呆了我…這家夥到底有多少技能?
“我帶你下去吧,小心。”他淡淡地說。我們一前一後走到飛簷上。“我先下,而後接你。”我點點頭,任憑他安排。
他看了地麵,找準落點往下一跳,便輕盈落地。我探出腦袋,看到他對我展開手臂。有他在,我放大膽子,一點點往下探腳,尋找石牆上的著力點。
快要接觸到他的身體時,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趕忙背過身,我便踩著他的後背,他的手臂、他的腿,下了地。
“謝公子單。”我落地後,對他屈身致謝。
“無事。”他的聲音還是輕飄飄的,仿佛來自於雲上,可這一次我覺得那語氣不是倨傲,而是淡淡的溫柔。
我抬頭,看見陽光透過柳條,落在他淺淺的笑臉上,光斑搖曳,有一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