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周單要求子漁找來三個壯碩的家仆,陪練近身搏鬥,一對一、一對二或一對三,組合輪番上。周單做裁判,我和媛幾在場邊計分。
“正麵杠不過敵人時,逃是最好的策略,撤出危險圈,保護好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後伺機進攻,此法適用於萬舞實踐。”我和媛幾差不多都能背下周單的教誨了。
看男人們打鬥,很多時候心是提著的。子漁年少易衝動,又有媛幾和我圍觀,總想表現自己,使出蠻力,戀戰不休,如此就很容易被製服,經常得負分。
子漁又一次落敗,來到計分台稍事休息。周單也過來了,他數了數代表分數的木棍和石子:十局,家仆得八,子漁得二,大比分落後。周單搖了搖頭。
“王子漁,方法已教於你,若還不能恪守規則,則課程不能結業,影響後續馬術教習。”周單對他說,子漁聽了,並不回應。
“灼,我是不是很沒用?”子漁來到我身邊,麵帶氣餒,像一隻流落街頭的小動物求安慰。
“不會呀,你才剛開始練習,以後會好的。”我鼓勵他說。
“他,”子漁白了一眼認真檢查分數的周單,悄悄貼近我的耳側,埋怨道:“總是教我逃。”
“噓——他不是教你逃,”我小聲笑道,“他是教你分析敵我的形勢,找出最優的應對方法。你想想啊,敵長你幼,敵壯你瘦,敵眾你寡…”
他突然瞪向我,似乎對瘦幼兩字不滿,我一笑撇過他的注視。
“這種時候,你當然不能憑蠻力硬上,等你長大一點,變得更強壯了,有了身體對抗的資本,公子單自然會教你其他方法的。”我提高聲音,認真幫子漁分析著。
“長大一點?我在灼眼裡很像童稚嗎?”子漁麵帶吃驚,語氣不滿。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脫口否認。
“那是什麼意思?”子漁緊追不放。
我一時語塞。
沒想到他這麼在意我隨口的評價,事實如此,我就是這個意思,論年齡,他在我眼裡還真是個少年。
“我與他比,如何?”子漁指著身邊不遠處的周單,埋怨道:“他不過長我三歲,誰顯瘦?誰又顯幼?”
啥?周單長他三歲!我怔住,看向周單。他應是聽到了我和子漁的對話,手裡擺弄小木棍和石子的動作停住了,淡定地瞥了這邊一眼,繼而嘴角浮現淺笑,不知是在笑我的大驚小怪,還是笑子漁的幼稚。
“公子單十九歲?”我向他求證。
“嗯。”周單淡淡地回應。
“哦…”我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周單如此年輕,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他看上去和我年齡相仿,也許是古人又經曆得多,顯成熟吧。
子漁對瘦幼評價不滿,拉來周單比較又是何意?他兩看上去就不像同齡人,有什麼好比的。
“夫君,說實話,你比周公子顯瘦,也,也顯幼…”媛幾突然天真地插話。
“媛幾!”子漁更不滿了,那責備的眼神簡直在說,哪壺不開提哪壺。媛幾避其鋒芒不吭聲了。
“皆為鮮衣怒馬少年郎,子漁大人何必在意年齡,或胖瘦?”我字斟句酌回複他,生怕自己又說錯話。
“我不在意,灼在意嗎?”子漁反問我,眼神意味不明,我總覺得他在問另一件事,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
他方才的氣餒慢慢醞釀成了不服,趁周單不注意,突然抽出腰間短木劍,向周單後背猛然刺去。
“小心!”我失聲叫了出來。
周單瞬時屈身,閃到子漁後方,迅速伸臂鉗製子漁握著木劍的手,子漁“哎呀”一聲鬆開手,木劍落地,周單一扣膝把他壓製到地上,動作行雲流水,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王子漁,方才的偷襲絕妙,不過仍需練習。”周單從容地說,放開了子漁。
子漁眉頭擰緊,揉了揉肩膀和手腕,坐在地上仍有不服,卻理虧又技不如人,說不出話來。
“漁,你沒事吧?”我和媛幾立即去扶他,媛幾撥開他的肩臂衣飾查看,眉頭一皺,心疼道:“都紅了,疼不疼……”
“王子漁無事。”周單看了看地上的子漁,話卻是對著我說的。
“哎呦——痛,這裡…”子漁突然嬌弱地向我靠過來,我不禁生出緊張,認真地檢查了他的上身和手腕,發現肩甲關節處,似乎腫起一塊。
我瞬時感到心頭一陣酸痛,想起自己的身體也曾經被暴力對待過。看到身邊的人痛,我也會痛…
“公子單!下次出手輕點好嗎?”我一衝動,起身走到周單麵前,聲色俱厲地說。
可是說完我就後悔了。
男人之間肉搏切磋,受點小傷很正常,他是子漁請來的私教,子漁和媛幾都沒說什麼,我一個外人為啥要說這些?
周單訝然看著我,幾秒後,他麵無表情地對地上的子漁說:“如此,王子漁暫且休息,三日後,單再來教習。告辭。”周單拱手,隨後快步朝南邊走去。
我愣住,覺得不安,剛才魯莽了。
“灼?”子漁叫我。
“子漁大人好點了嗎?”我問。
“嗯。”子漁對我笑,仿佛對我剛才的表現很滿意。
“灼?”子漁又喚我。我一直站在原地心不在焉的樣子,引起了他的疑問。
“子漁大人,我去送送公子單。”未等子漁同意,我已朝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