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雄鹿之鳴(1 / 2)

異世轉情腸 煮宣 4896 字 10個月前

周單總能機智地踩到兩塊高度相差無幾的平麵,邁大步子輕鬆掠過坑坑窪窪的路麵。在崎嶇的山地間,他徒步如飛。

我自詡運動愛好者,跑步爬山越野…都能做得來,但在戶外達人麵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應該說是樹懶見脫兔!

不過現在他帶著我,速度慢了不少。我學著他的方法,循著地上的“峰麵”前行,可不要拖了後腿。

我倆都握著半身高的樹枝,用作拐杖分擔上坎下坡的重力,或敲打驅趕茂草叢裡的蟲蛇。

每走到一處,總有不同的大自然的立體環繞聲:鳥在林間幽鳴,不知哪塊大石下的山泉叮咚,還有疑似獸類的呼嚕和行走…既熱鬨又空寂。

想起前晚親身遇猛虎,仍心有餘悸,此刻不禁又感到心驚肉跳。

“這山穀有老虎嗎?”我完全相信他的帶路,但醞釀了半天的擔憂,還是脫出了口。

周單停下腳步,轉身朝我,緊緊牽起我的手,說:“江女勿怕,雲夢穀裡鮮有猛虎。早些年商王已命人清查全穀,將猛獸全數遷出,這裡隻留有草食獸類。”他雙眸幽深,不亞於這山穀裡的任何精靈。

“哦,那就好。”我微笑,心稍安。

他牽著我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陣,我們的速度更慢了,“公子單,我自己走。”我說,鬆開了他的手。

“不怕了?”他回身問我。

“嗯。”

“好。”他一笑,也放開了手。

……

周單時不時要先行幾十米探路。

雖說他是苑囿和雲夢穀常客,可山中人跡罕至,野路似路非路,雜草樹叢嶙峋怪石,都可能因為一場暴雨或一次碰撞變了方位,如此路線不一定在同一個地方,又趕上傍晚,天色昏暗,更須認真辨彆。

……

我們來到高大密林的邊緣。“進林了,須緊跟我。”周單囑咐。我嗯了一聲,盯緊他的身影和腳下的路。

我們沿一條寬闊的溪流前行,長滿青苔的卵石遍布在銀色溪麵上,清新的水汽蕩漾,混入呼吸。草地上閃著微弱的星點,似乎是某種會發熒光的小蟲或菌類。

天幕從無樹冠覆蓋的地方灑入黃昏的光,有一點藍、一點黃、又有一點黑,互相暈染,塗滿樹林裡的空間,偶爾的蟲鳴鳥叫,襯托出分外的靜謐。

突然,樹林深處“呦嗷”一聲獸吼,帶著巨大的能量傳遍每個角落,壓蓋或威懾住其它一切的聲音。

樹林在那一聲吼後更幽靜了。

我卻被嚇得跳起腳來,趕忙上前攙緊周單的胳膊,問他:“這是什麼在叫?”

“這是雄鹿在呼喚同伴,彆怕,它距離我們還遠。”周單夾我到腋下、懷中,我聽到了狹小空間裡自己急促的心跳。

我天生膽子小,一嚇就怕,沒辦法。

“聞鹿鳴,便知朝歌不遠。”周單望向林深處說。

“朝歌?”我對這個地名既熟悉又陌生。

“朝歌為商都南城,是專侍商王練兵和行獵的地方。”周單解釋說。

朝歌,西靠太行,東枕淇水,原稱沬邑。商王武丁時於沬邑建立沬都,後又遷往稍北的北蒙,即現在的商都。商王子受南擴北蒙至沬都,因沬都西有朝歌山,子受改沬都為朝歌。

朝歌實際是商都的陪都,因為距離北蒙商都很近,也可認為是商都南城,或把商都和朝歌看做一體也無不可。

商王子受熱衷征伐和行獵,大部分時間都在朝歌,而北蒙商都主要執行祭祀和朝政的功能。

……

“此處即為雲夢穀鹿苑,商王於朝歌作鹿台,常登台設宴,徹夜聆聽穀中鹿鳴。”周單對我說。

“原來如此!”我驚歎。雄鹿夜鳴之聲,空幽狂野,沒想到能傳到朝歌的鹿台!

鹿,喜好自然,常幽居在山林之間。印象裡,鹿可愛、美麗…在古代,鹿被視為神物,它的出現預示著祥瑞,博得人們包括商王的喜愛是情理之中的事。

也許因為這個緣故,商王子受遷走了雲夢穀猛獸,設立鹿苑,又在朝歌城內近鹿苑處,建造鹿台,並登台觀鹿、傾聽鹿鳴…

呦嗷——

鹿鳴再度傳來,聲聲穿入鼓膜、攢動心肺,正氣浩蕩…對於一個第一次入夜聽聞強勁鹿鳴的現代人來說,被震撼到不行。

關於鹿鳴的印象,《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鹿鳴可是“呦呦”的啊。

“呦呦”,不應該是可可愛愛軟軟糯糯的感覺嗎?額,也許小鹿或母鹿才這樣叫吧。

樹林的草地少石、平坦,我牽著周單的手,不用再放開了。我們走在人鹿踏出的模糊小道上,一直往林深處。後來,沒有再聽見那穿透力極強的雄鹿之鳴,想必它已找到了它的同伴了。

……

呦、呦——

我又聽見了鹿鳴,這會兒是音調較高、類似骨笛的“呦呦”之聲,而且距離我們不遠。

“這是小鹿在叫嗎?”我拉了周單的手,耳語問他。周單未答,隻放慢腳步,認真辨彆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叫聲變小,似骨蕭低吟,卻越來越近,還有另一種短促而低沉的吼叫。

“好像不止一隻。”我又耳語。我想一睹這林中鹿的美麗身姿,周單聽出了我的祈盼,幫我在附近尋找。

在哪兒呢?為何還不見?那聲音明明就在附近。我心裡著急,卻見周單停止了搜尋。他呆立於一顆大樹旁,觀望前方,一動不動。

“找到了嗎?”我躡手躡腳地跑過去問他。順著他的視線,我果然看到了鹿!

一隻有著開杈的鹿角,身形雄壯,威風凜凜;另一隻無角,棕黃皮毛上點著可愛的白梅花。不過,下一秒我便後悔要來看了,因為那兩隻鹿正在,正在進行著生命最初的歡|媾。

獨自見此情景都覺麵紅耳赤,更彆提身邊還站著曖昧之人,我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我捂著臉,拔腿就跑。

突然,周單從背後攬住了我的腰,把我抵在了大樹上。

他要乾什麼?我心狂跳,捂著臉不敢鬆開,隻偷偷從指縫裡瞄他。

他如往常一樣平靜,隻是那雙眼睛,在稀疏天光下,在暮色樹林中,更加深不可測了,如我第一次在王子府的夜裡見到他那般。

像黑洞一樣深邃,攝人心魄,看穿我所有的心事,吞沒我所有的欲想…

……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我口中念叨,騰出一隻手去捂他的眼。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柔軟的唇間,落上一吻…那手心炙熱,簡直要融化了我。

“嗬,”他輕輕一笑,掰開我覆在麵上的手,問我:

“何為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