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奶奶看著她,從容笑著卻不答。
“我前日隨父親去了北蒙周質子府,得知大王在朝歌練兵,想必阿旦兄也在朝歌,我今日便趕來朝歌,希望能與阿旦兄見上一麵,難道他又留宿兵營了?”薛嬌見管家奶奶不多說話,料想是自己開口就直言找男子,不夠矜持,便做了一番解釋。
管家奶奶微笑著看了我一眼,我知她為難了。
“貴女是問周四公子吧?”我問薛嬌。管家奶奶聽到我開口,便退下了。
“正是,你見過他?”火光下,薛嬌眼眸閃亮,臉燦若桃花,令人心動。
“嗯,我在周院做客有一段時間了,故而見過。”我回。
“哦,快與我說說,他何時回來過?”
“一個月前回來過,昨日也回來過…”
“昨日?我竟然錯過了…”薛嬌輕歎。
“貴女,為何要見四公子?”我問,儘可能讓自己問得漫不經心,可是心禁不住撲通撲通跳起。
薛嬌垂睫,臉頰如粉豔水蜜桃色,而後又撲閃著一雙水靈靈的烏瞳大眼,爽利一笑,言道:“自然是與他商量兒女親事。”
我歎!這恐怕是上天定下的姻緣,來的早不來的巧,我剛還了周單玉瓠,還了他自由之身,薛嬌就來了。
“兒女親事?你們…訂婚了?”我聽到了預料中的答案,卻忍不住八卦這裡麵的前因後果。
“沒有,隻是去年我和父親去西土省親,姑祖母曾向父親提過一次,要我嫁給阿旦兄,姑祖母要我們在十八歲之前成婚,可如今我們都已十九了…阿旦兄多年不曾回西土,想來並不知曉姑祖母的意思,他又有職務在身,不能隨意離開商都去薛國相親,我無事便找他來了…”薛嬌說。
薛嬌的姑祖母就是周單的祖母,祖母指定的親事,即是家族內的親上加親,又是周薛兩國的政治聯姻,家長們喜聞樂見,兒女們應該也不會拒絕,更何況薛嬌很期待這樁婚事,一口一個阿旦兄叫得人心肝兒酥顫,還不辭勞苦跨越幾百裡從薛國來到朝歌,熱烈地上演女追男的事跡…嗚嗚,我若是男的我都動心了。
“奧…那你見過他嗎?”我問。
“見過,去年我和父親在北蒙朝見大王時,遠遠地看過他一眼。”薛嬌嬌羞一笑,不用問也知道她是歡喜的。
“就看過一眼?還是遠遠的?”我似自言自語,驚訝又羨慕,想這女子心裡一旦惦記上誰了,遠遠看一眼都是春意滿眼。
“嗯。”薛嬌點點頭。
我該問的都問完了,陷入了沉思。
大雨之時,我那麼傷心,現在應該都釋然了吧?好在我和他分手了,否則見到薛嬌豈不是很麻煩?
薛嬌會是他很好的、命中注定的伴侶,他們同為古人三觀一致,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沒有隔閡不會吵架,怎麼看都比我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身份複雜又神秘的人更合適,我應該釋然了…
不僅釋然,還要徹底隱身、消失。
……
“靜女,你在想什麼?”薛嬌問我。
“奧,我在想,你們真是令人豔羨的一對,以後會很幸福的。”我覺得自己在傻傻地笑。
薛嬌燦然一笑,說:“靜女的祝福我收下了。”她望了望門外的大雨,歎息道:“唉,不知阿旦兄何時再來周院?好想他快點回來,可又怕他回來快了,萬一這會兒回來,希望他不會被雨淋到…”
“貴女,周四公子暫且回不來了。”我說。
“此話怎講?”她問。
“大雨之前,我遇到了散宜生的仆人,他說,周四公子在東宅,病倒了。”我有意把這實情告訴薛嬌。
“啊?病倒了!桃林,快!備車去東宅!”薛嬌立即跳起來,招呼侍人備車啟程。
“諾。”一旁的侍女桃林回複完匆匆離去。
……
我來到大殿門廳的台柱旁,看她提著裙擺跑下台階,冒著大雨踏著水花,前行。
焦急地、無畏地前行,替我前行。
希望她能幫我照顧病中的他,以彌補我的遺憾。
“感謝靜女相告!”薛嬌在雨中轉身,對我躬身行了一禮,便急忙和她的侍女們出了內院。她來不及穿上蓑衣,暴雨很快打濕了她的臉頰,她像雨中的杜鵑一樣,粉嫩又頑強。
……
我站在空無一人的台階上,看烏霾雨簾密密織著水布,我希望雨小一點,不要漩了她的馬車、泥濘了她的路。
可是我的心情就如這雨天,一邊傾瀉,一邊壓來更多的烏雲,既酣暢又窒息。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隻是想哭,卻哭不出來。
難受。
……
“孩子,老奴都看見了,你為何要薛貴女去見四公子?你願和她共侍一夫?”
管家奶奶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問我。她知我來周院的原因,知我和周單的關係,願意在薛嬌麵前沉默維護我,隻是她現在看不懂。
“怎麼會?”我苦笑。
我不願和任何人共侍一夫。我讓薛貴女去見四公子,是因為他們才是命中注定的夫婦,而我,已經和四公子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