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到周院,天色陡然黯了,烏雲如黑鴉列陣,壓著頭頂卷來,悶雷滾滾駛過,豆大的雨點開始往我身上敲。
“靜女快!趁著大雨未至,你我速速趕去周院。”散宜生抬頭望天。他在前方加快了腳步,我也一路小跑,我們左拐右繞穿過三條巷子、轉過兩個林口又跨過五座石橋,終於隔著一條溪流看見了周院。
“家主家主!”身後匆匆跑來一個男仆揮手高喊。散宜生停下腳步等他。仆人跑到散宜生麵前彎腰扶膝,大喘著粗氣。
“什麼事,這麼著急?”散宜生問。
“四公子他、他…”仆人上氣不接下氣。
散宜生聞聲眉心一皺,一把拉住仆人的衣領:“四公子怎麼了?”
“您走後不久,四公子他、”仆人看了我,欲言又止。我的心瞬間揪緊。
“他怎麼了?你快說!”散宜生大喊。
“他暈倒在了東宅門口!口、口吐鮮血!”仆人看著散宜生,臉上的五官因焦急驚恐扭做一團。
我怔住!心上上下下狂跳沒個著落。
“什麼?!”散宜生甩開仆人,跨步往回走,三步後又急匆匆轉身對我拱手道:“靜女,前方就是周院,你可自行前往,恕在下不能相送,告辭!”
散宜生和仆人飛速原路返回,他邊走邊問:“四公子怎麼會暈倒?還吐血?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小人不知啊!他一瞬間就那樣了。”
“人扶進去了沒有?這麼大的雨可彆淋著。”
“扶了扶了,小人第一時間就把四公子扶進了屋。”
“請巫醫了沒有?”
“請了請了!小生和阿宅分頭去邑裡請巫醫了。”
“要請最好的巫醫!”
……
陰風驅散了他倆的身影,迅疾的大雨傾盆而下,澆注在我的頭頂。
是我做錯了嗎?
我呆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追著散宜生回到東宅,但我沒有回去的理由。站在雨裡發呆,任由暴雨洗刷臉龐,捂著心口,讓這顆心也懸在雨中,任由暴雨捶打,不想揣在胸腔混沌地跳著。
雨停了嗎?並沒有,我身邊成了汪洋澤國,雨柱砸到地上,勾起無數朵黃泥水花,鋪滿世界,密密麻麻…
……
“靜女,怎麼一個人在這雨中駐足?快披上蓑衣。”
我耳邊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我轉頭望,身邊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女子,粉頰玉麵,明眸皓齒,丹唇帶笑,眉目傳情……
我盯著那張臉移不開眼,怎麼會有人不僅五官生得好,神情也如此怡然優雅?這還是在傾盆暴雨中呢,她似乎絲毫不受壞天氣的影響。
她對我和睦地笑著,纖纖素手為我戴上鬥笠,披好蓑衣,即使沾上泥濘也不露嫌棄。同為女人我著實被她驚豔到了,甚至想化作男人對她一見傾心,用愛嗬護…
“靜女,這雨太大,不可久淋,請隨我來周院躲雨。”她柔聲細語,化得開這混沌世界,更化得開我混沌心情。
“奧…你也去周院?”我問她,暫時忘卻了煩惱,隻顧看著她,像被淋得可憐兮兮的萱草花看著為它遮風擋雨的人。
“嗯,難道你是周院的人?”她蕩著水霧的眸子如撥雲見日般明亮,氣韻依舊溫溫軟軟,嬌豔欲滴。
“是的,我近日客居周院。”我回。
……
我們並行跨過溪橋,敲開了周院的門。
管家奶奶給我們開門時,神色一怔,隨即笑臉相迎道:“原來是薛國貴女駕臨周院,快快請進!怎麼不提前差人告訴老奴,老奴好為貴女接風洗塵,這大雨天的,淋壞了貴女可怎麼辦…”
薛國貴女?我明白了。
“阿婆勿念,薛嬌身體好著呢,這雨淋不著我,再說了我還有侍人呢。”薛嬌挽著管家奶奶一同進了院子,侍人們在後忙著打理馬車和行裝。
“哎,靜女也一起來吧,我們去大殿烤烤火,把頭發、衣裳給烘乾了,免得受了風寒。”薛嬌轉身牽起我手。
“奧,好。”她熱情難卻,我十分心領受用。雖然推測出她就是去年來周院等周單兩個月的薛國貴女,我卻一點也不討厭她。
“諾,老奴這就去廚房準備炭火送至大殿,再備上甜糕溫茶,給貴女、楚女驅驅寒。”善於察言觀色的管家奶奶說,立即著手去辦了。
“有勞了。”薛嬌溫聲回。
……
我一路暗自驚歎,原以為這薛國貴女是一個霸道難纏的貴族小姐,沒想到原來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
周院大殿,仆人布置好了火盆。
“靜女,請坐。”薛嬌沒把自己當客人,落落大方招呼我烤火。
“貴女,楚女,請慢用。”管家奶奶送來了茶水吃食。
“阿婆,”薛嬌叫住了即將退下的管家奶奶,問:“阿旦兄近日可在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