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漸遠的出征日子終是定下來了。他猶猶豫豫告訴了林疏雪之後,他隻是很平靜的回了句:“知道了,走之前來梨園聽場戲吧。”李漸遠已經太了解林疏雪了,他現在越是平靜,心裡越是難受,但是他又不好哄,怕是哄了才會越哄越哭。
走之前那天的上午,林疏雪陪著李漸遠去集市上逛了逛,想著給他添點東西。可是這烽火連三月的時候,哪有什麼東西讓他們挑,林疏雪不過是嫌著屋裡呆著胸口裡難受的緊,想要點聲音吵吵,不然心頭的堵順不下去。他走在李漸遠旁邊,任著身邊有些人指指點點,他不在乎。不過是梨園戲子,情賤下作的話,他林疏雪早就聽夠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一兩句。李漸遠知道,就跟著他一路跟他說這說那,愣是無中生有的說出許多話來哄著林疏雪笑,隻是這笑裡都帶著苦。
這時候的林疏雪,就似那院子裡含苞欲放的梅,未施粉黛,卻美得自然而疏冷,那神情裡卻是帶著迎著冷風的苦寒來。
下午李漸遠要去梨園看他的寶貝唱戲了,他讓林疏雪把他放在最後一排就好:“我聽你吊嗓子多了,就想在這兒遠遠的看著你,看著那些人喜歡你,看著你眾星捧月。”看看台下的看客,若是我真戰死了,他們不得欺負你,若我真的死了,你就找個愛你疼你的普通人陪你過餘生。
林疏雪眼波流轉看著他,溫柔的說了句好,然後轉身向後台走。走了幾步,林疏雪是在心裡的預感不祥的預感太強烈,猛地回過身快走幾步走回來,捧著李漸遠的臉,獻祭般吻上他的唇,耳鬢廝磨,唇舌交纏,那些甜裡夾雜著不曉得是誰的眼淚又鹹又澀…
以吻封緘,一吻告彆。
罷了,林疏雪頭也不回就奔了後台。跑堂的夥計過來問他:“班主,今兒唱哪一出?四郎探母?”林疏雪已經拿起了筆開始對鏡化妝,聞言說:“不,唱霸王彆姬。”
“霸王…彆姬…”夥計看林疏雪的眼角帶些紅也不吭聲了,轉身去拿頭麵。
林疏雪的筆很平靜,他的心也逐漸平靜。描眉,畫眼,花黃,吊眉…一步一步有條不紊,最後粉墨齊全,回眸一笑,端的是風華絕代林疏雪,英雄常戀溫柔鄉。
足下生蓮,聲如玉碎,芙蓉泣露。林疏雪扮著虞姬登台亮相,台下一片叫好。
林疏雪緩緩唱道: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裡出帳外且散愁情。”
長相守,長彆離,一曲抒我離彆意,長思常伴隨君行。
“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國將破,家將沒,長恨日寇踐中土,常憂百姓沾胡塵,怨我無力奮廓清!
“雲斂清空,冰輪乍湧,好一派清秋光景。 ”
君此去,定保重,上陣殺敵守一方,我待君歸相廝守,惟願生離無死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