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炮聲震天，城裡也是常常遭受日軍的轟炸。林疏雪的梨園在一些文人憤青高喊“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後也關了門，他就每天支個攤子給流民和在轟炸裡失去雙親的孩子煮點粥喝，這裡的人多，他也能更多打探李漸遠他們的消息。

無疑，每次都是傷亡慘重，林疏雪每天都吊著心，整日的睡不好覺，一旦閉上眼就是那個穿著盔甲的李漸遠滿身是血的樣子和現在穿著軍裝滿身是血的倒下的模樣，然後嚇醒，摸著脖子上的平安符。

連著這樣一周之後，林疏雪不願意再這麼下去了，他要去投軍，他不想再等了，要去跟自己心愛的人並肩作戰。就算是死在戰場上，也好過現在杳無音信的煎熬，好過自己無法保護一城百姓。

可就在這一天，城破了，他走出門的時候，大批百姓哭喊著四散奔逃，拖家帶口，淚濺胡塵。林疏雪看著他們跑著，哭喊著，流著血，流著淚，滿眼都是絕望的荒蕪。

城，破了…沒守住，又是一片錦繡河山淪為敵占，何處是家，何處望神州。

那他呢？死了？降了？不可能，李漸遠不可能投降，他說會與國家共存亡……

林疏雪整個人都木然了，他混混沌沌的走回院子，心裡不隻是失去愛人的痛，還是，國破家亡的哀。他愣愣的坐在那裡，直到漢奸帶著日寇來敲他的門。

“喂喂喂！姓林的！出來！大日本帝國皇軍要聽你的戲！快出來！”外麵囂張的喊著，林疏雪回過神來，看著那扇門。他一貫溫和，此刻不管是如何憤怒也不會睚眥欲裂，隻是眼裡血一般的紅……若是不唱，無非是一死；但若是唱了，唱了……

那就是有辱名節，違背了他承諾李漸遠的話，對不起他的良心……他斷不可能折腰。

他去開了門，做好了死的準備。

門外，漢奸低頭哈腰對著日本軍官說：“太君！一個就是當地的名角林疏雪。”嗎日本軍官歪嘴一笑，說不出的惡心，帶著白手套的手就要摸上林疏雪的臉，林疏雪躲開了。

那軍官一怒，一腳踹在了林疏雪的肚子上，林疏雪倒在地上，嗓子眼裡一陣腥甜。

“太君說了！要聽你們的戲慰問這次打勝仗的日本軍官，你若是識時務，就順著太君走。”那漢奸囂張的說，還彎下腰來陰陽怪氣的的講：“你那情郎還在外頭拚死抵抗來著，你若是不順著太君，你猜他的結果回不回太好？哈哈哈哈林老板，自己考慮。”

說罷，還上下打量著林疏雪，似乎要欣賞他的表情。

林疏雪一個眼神也不願意給他，眼睛一從容起身行禮。“如此，便在梨園，恭候太君到來。”

待他們走了之後，林疏雪先是緩了緩心緒，幸好自己有些功夫，不然那一腳夠他消化的。李漸遠……還活著，活著，真好。林疏雪喃喃的摸著脖子上的平安符，自己怕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他找來自己的朋友沈宣，這沈宣原也是世家公子哥，但一直學習先進思想，也算是城內有名的公知文人。他一直與林疏雪交好，向來知曉林疏雪的心性，今日見他這般情形，便知道林疏雪是要利用這機會殺敵了。

“疏雪，你可是要我幫忙？”沈宣進門第一句話便問。

“阿宣，是這樣。今日攻入城內的日寇司令來點名要聽我唱戲。那漢奸也是知曉我和李漸遠的關係，這戲我若是不唱，他們可能是要殺了李漸遠，甚至重兵攻打城外的將士。城內百姓，或許也有池魚之災。”見沈宣要說話，林疏雪叫住他，“你聽我說，這些事在旁的地方不是沒有。我叫你來是想讓你幫我最後一個忙，阿宣，我知道之前你幫我勸服過那些鬨事的文人墨客，這些恩情，疏雪記在心裡，來世再報。”

“現在，我要你，把我給日本人唱戲的事情散播給他們，並且要宣傳給他們我要是唱了戲就要放火燒了梨園！”林疏雪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定，冷靜的可怕，“還要放消息給城外的將士，說那日日軍聽戲，防守不嚴，快攻進來！我相信你有辦法的。”

“林疏雪，你！你就算……你是不要命了嗎？！彆人不知道，難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嗎？！你想讓後世說書人怎麼講？！講你是為了給日本人唱戲賣國求榮被燒死在戲樓嗎？！”沈宣拍著桌子質問林疏雪。

“那又如何？！難道我現在的名聲就很好嗎？！本就是個微不足道的戲子，後人評說又怎樣？”林疏雪頭一回情緒激動的說話，“我不在乎後人，我不守名，不守利。我就是要家國早日安定，後世說我不要臉，說我爛到了泥裡又怎麼樣……漸遠是上陣殺敵的軍人，你是救國救民喚醒民眾的文人……”

我不求青史上和你們並肩，也隻願能在民族危亡之際，挽救一點，哪怕輕如鴻毛，那也是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儘我所能，傾其所有連至我的生命，對她的最後一點點的力所能及的事了……

“隻願四海清平那一天，你們能告訴我，讓我也有個安魂的地方。”

林舒雪的眼裡閃著點點淚花。“若你能見到漸遠，告訴他，是日本人殺了我，燒了梨園。這件事，隻能在你們文人之中知道便好，做得隱秘點，不要宣揚。”

沈宣站起身，對著林疏雪深深一躬…

到了要給日本人唱戲那天，林舒雪早早的來到了梨園，告訴夥計和搭檔，叫他們回去。“給日本人乾活的事情不光彩，回去吧，莫叫家裡人說了閒話。今日唱一出戲，我一人便可。”

他又繞著梨園走了一圈，看到了梨園外堆的零零散散不起眼的柴火堆，還有樓上外頭不起眼的地方塞的稻草垛，淡淡的火油味。四周一打量看到了藏起來的沈宣和他帶的人，遠遠做了個揖。

這次，那些文人沒有不屑，而是規規矩矩的回了個禮。

哼，這小子是告訴他們真相了，林疏雪低頭笑了一下。萬事具備，就等主角粉墨登場了。

不出所料，林疏雪沒唱多久，外麵的人就開始放火，幾個膽大的衝進來放了火箭，整個木製的梨園閣樓瞬時燒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台上的林疏雪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想讓我給你們唱戲！你們這群喪儘天良的狗，齷齪事做儘的畜牲！你們也配！”林疏雪臉上帶著不要命的瘋，和快意的笑，那表情看得台下的漢奸心驚膽戰，汗毛倒豎。

“我的戲，從那天起，就隻唱給我的英雄聽！至於你們，陰溝裡爬出來的野狗，就隻配死無葬身之地！跟我這般戲子死在一起都是便宜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