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初見她也是陽春,這個溜邊兒躲人的少女躲進了他的心裡。和離完他問她餘生想乾嘛?她說去道觀隱居。他親上太華山跪請薛真人收下她,跪了三天兩宿。薛真人是能從皇親國戚手中保下人的,她的徒弟皇室不敢動。
直到她怕他跪死在山上一步三喘地拎著食盒來給他送溫暖,見了她饒是薛真人也愣怔一瞬,這身子骨弱的。薛真人來了和閻羅搶人的樂趣,遂收下了她。女兒留在了尚書府,總不能跟她當道士去。
身弱那便修性與命,再見她時已是麵有光華,眼有神采。
她:“你來做什麼?現在你的妻是晉陽公主,好好待公主”
他:“我由始至終心裡隻有你一個啊”
她:“小道已是方外之人”
他急:“我們還有孩子,這血脈親緣難道你也能斬斷?”
……她句句都是劃清界限,奈何有人說話不過腦子,他就沒感覺出來他帶了個尾巴上山?
壞了,讓那個任性的公主聽到了更說不清了。
那公主策馬往山下狂奔
她卜了一卦,壞了,衝她女兒去的。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該來。”
他莫名心虛,弱弱一縮將手揣進大袖裡,心道:為避嫌數年未見,如今敘敘舊都不行,絕情!
然後他就看見了令人震驚的一幕,眼前人憑空消失了。他搖了搖頭清醒了一下,將這片山頭翻來覆去找了個遍,遍尋不獲,他都懷疑這些年是黃粱一夢這心尖上的人是他夢裡的桃花仙與他做了幾年夫妻。他的心靈受到了衝擊,遂席地而睡,抱著一棵竹子。
第二天他前夫人好端端地坐在他麵前喝著茶。顯然是在等他醒,他又覺得昨夜那在人家山頭一頓翻的孟浪行為更像是夢,難不成是半途吃醉了酒,莊生夢蝶卻道蝶夢莊周?
然後他又見一個奶生生的小白團子爬上了他前夫人的腿,他揉了揉眼睛想發瘋,這是他女兒啊,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夜沒將女兒帶出來,難不成是她藏在了哪裡偷偷跟出來的?
晏眉釵笑嗬嗬地遞給他一杯茶,他幾度懷疑自己宿醉未醒,小心翼翼問道:“醒酒茶?”眼前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一眼:“你來之前喝酒了?”他覺得他來之前是沒喝,可他一早上已經懷疑自己很多次了,也不差這一些了,所以他說:“我忘了。”
宴眉釵心道:還挺理直氣壯,怪不得有人跟著都沒發現。原來是酒壯慫人膽。
(他沒喝,他是個文人,晉陽是自小習武的騎馬射箭都會。他察覺不出來很正常。她是修仙了感官敏銳了,要不然這輩子她也察覺不出來的。俗話說窮讀書富習武的。)
山中無歲月,一晃眼半個甲子春秋過去了。這是她在觀上的第三十年,今天她被正應授予薛姓,從即刻起她就是這太華山的下任掌祀了。誰也動不了她了。
他也沒想到啊,本來隻是想讓她多活幾年的,這回不僅能活過他了,恐怕今後的日子還長得很。
他已過天命之年,攜子孫來山上祈福。掌祀大人還是十八九歲的模樣,擺上清茶一盞,恍惚間好似時光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他這一生克己複禮,也沒見她幾麵,便問道:“今生還有幾麵緣?”她道:“算上這次一共七回”
他不甘心:“那算上來生,來來生呢?還有幾麵?“她笑笑掐指算天機“十九麵”。他愣住,似是不可置信,此後百世千載,竟不過十九麵,那便是此生夫妻緣儘了,來世匆匆隻能作路人了。。
此後二百年間,他每次轉世,她便一襲白衣見他一麵。
到如今還剩三麵。
她歎息,果然還差三麵啊
那年,身若浮萍宴眉釵,二百年後,陸地神仙薛應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