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了過去,隻見秦岸往日蒼白的麵容泛著薄紅,側著臉,唇瓣抿著,長眉一擰,黑黑沉沉的眸子低垂著,瞧不清內裡的情緒,麵色嚴肅又怪異,全然沒有往日的淡漠沉穩,也聽到周圍人的喊聲。
眾人疑惑。
池瀾也沒見他應聲,抬眸看了過去。
唯見他喉結滾動,一抬眸便撞上他晦澀難懂、低垂著看她的眼眸。
池瀾似是從中瞧出了一絲對她的哀怨和羞赧。
哀怨……
羞赧……
池瀾頓了頓,見他還盯著自己,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聲道:“表哥,殿下問你話呢……”
“……”秦岸清了清嗓,啞聲道,“殿下。”
“他誇你了呢。”池瀾好心的小聲給他傳遞話。
李庭的距離離他倆較遠,倒是沒聽到池瀾的話。
秦岸多看兩眼她,回道:“殿下謬讚了。”
“不知秦公子可入了仕途?”
話音剛落,秦家人一靜,皆瞥了眼秦岸的神色。
秦老太太幽幽地歎了聲,回答他:“岸哥兒身患頑疾,自十歲那年取得了秋試的頭名後,病情惡化,此後幾乎年年臥床,並未繼續參加春闈,近兩年來身子才方方好了點。”
李庭麵露遺憾。
“可惜了,如此才華不能早日入仕進朝,著實可惜了。”
秦岸抿了抿唇,神情未變,仿若他們說的可惜人不是自己一般,拱手淡聲道:“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何故哀怨其苦心誌勞筋骨。”
“好!”李庭覆掌叫好,眼露欣賞,“說的不錯。”
“本王與你年紀相仿,甚是仰慕秦公子學識,可願與我結交?”
李庭連稱謂都變了,秦家人各有情緒暗湧,目光皆看向秦岸,想要看看他的應答。
在眾人飽含複雜情緒的目光下,秦岸拱手,語氣平淡道:“承蒙殿下抬愛,殿下矜貴,草民何敢高攀。”
“秦公子此言差矣,”李庭麵露微笑,“真心想要結交的朋友又豈會在意身份的差異?”
二老爺秦忠在涇陽府衙辦差,也時常與李庭相處,心中起了幫他的心思,也不敢讓他失了顏麵,便直言出聲,對也在一旁對秦岸道:“岸哥兒能結交到殿下這樣的好友亦是幸事一件了啊……”
其他人聞言麵色一變,不過一霎又恢複了原樣。
在眾人麵前秦岸也不好再推脫,免得讓秦家與這位殿下陷入尷尬處境。
各有各的情緒湧動,李庭為他能夠結交到他甚是歡喜,拉著他敬了不少的酒,體諒著秦岸身子病弱,便放了他。
秦老太太也見秦岸喝了兩杯酒怕他受不住,趕忙拉著池瀾出場,她笑道:
“還未謝過殿下那日在街上救下我家這位表姑娘呢。”
李庭含笑看了過去,與池瀾目光對視。
“來,瀾兒給殿下道個謝吧。”
池瀾走上前去,端起一旁的酒杯,遙遙敬了他,“多謝殿下那日的救命之恩。”
“瀾姑娘不必客氣。”
兩人一飲而儘。
李庭眉眼柔和,姿態輕盈,與那日在街上見到時大有不同。
池瀾想起殘缺不全的前世記憶,不免得多瞧了他幾眼。
這人還真能當前一套背後一套,不可深交。
她又不免為自己前世的眼光歎息,怎的就不長眼了呢?
分明就是個偽君子嘛。
在街上沒認出秦家人,後知道了,也知是秦家的二房,態度冷淡,隱約露著傲慢。
現如今在秦家府邸了,見上了頗有名氣功就的秦家大房,麵容和緩,姿態都謙卑了不少。
這分明不就是想要深交涇陽雖已有頹勢但實力還尚在的第一世家的秦家麼?
如今孫輩中唯有秦岸能擔大任,這上趕著來結交算什麼……
居心不良。
心中陰暗的想罷,池瀾側眸看向了秦岸,她猝不及防的與他目光相撞。
秦岸亦是一怔,但趁她沒回神,不過半晌便移了視線。
池瀾看不懂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眸色為何意,隻對他起了些憂心。
好歹也是教她的先生,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也要念一下他的“好”,免得被這頭披著羊皮的狼給騙了怎麼辦?
她在猶豫著要不要,怎麼樣暗示秦岸要小心這位居心不良的四殿下。
就這樣,宴席在她深思中快要臨近結束,李庭與秦岸交談了一番,意猶未儘,想要繼續與他深談。
秦忠笑著建議他們回院中慢慢說說。
見他們起身離去了,池瀾腦一抽,竟也跟了上去,追在他們身後。
走至回廊拐角處,池瀾喊了聲:
“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