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輪國皇帝下旨賜婚前一天。
大殿之上,寧瑞藹身著玄色蟒袍,麵對皇帝的詰問從容不迫:“陛下,不知奇水國的二分之一國土,可否讓您改變主意?”
皇帝駭然,兩側宮人麵麵相覷。
寧瑞藹麵帶微笑,讓使臣呈上一疊契書:“陛下,這些均是奇水國重臣親筆所書,詳細記錄了身家底細、妻兒所在,小到孩子的年紀、妻子的喜好,大到他們的私產暗賬,事無巨細。”
皇帝不由站了起來,接過契書的手在抖。
“且本宮以三素國儲君之位擔保,與火輪國永修和盟,互不侵犯,”寧瑞藹笑意加深,“這便是本宮的聘禮,不知您意下如何?”
……
“寧瑞藹提出兩國共治,聖上接受了?”薑旭不屑眯眼,“一山不容二虎,他也做過皇帝,不會如此天真,想必這是他設的局。”
遠在三素國閉門不出的儲君,打了一個噴嚏。
他還真就這麼天真。
摧雲君默默看著水幕裡淪為孤家寡人的寧瑞藹,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處心積慮違抗規則,在數不清的條件裡找漏洞,為的就是一個兩國共治的結局。
而原本就領先一局的摧雲君默許了這種可能。
在平局的情況下,後勝者贏。
隻要寧瑞藹能避免他國獨贏的結局,不管最後是“雙贏”還是“三贏”,摧雲君都能得到那條吞海蛟。
可惜寧瑞藹的良苦用心沒有被體諒。
宋晷景一手支著頭,沒形沒狀地歪在榻上,把玩世不恭貫徹到底:“小旭,和寧瑞藹比起來,這三素國皇帝著實不太聰明。”
薑旭深有同感,懊惱不已。
早知如此,在奇水國的時候她就該殺了他的。
“怪不得聖上突然變卦,”她暗自點頭,啜了口茶,嘴上嘀嘀咕咕,“換我大概也會這麼選。”
奇水國的一半國土。
試問這天下哪個皇帝會放棄唾手可得的龐大利益?
何況那可是奇水國……魚米之鄉,物產豐饒,溪流泉湧俱包羅於此,江河湖海皆囊括其中。
宋晷景頷首,深以為然。
薑旭轉念一想,嗅出一絲不尋常:“若寧瑞藹當真這麼有本事,他的野心一定不止奇水國。”
前世的寧瑞藹可是四國唯一的贏家。
雖然在薑旭眼裡他幾乎算得上躺贏,但瞧不上歸瞧不上,作為統一四國的帝王,寧瑞藹手中掌握的信息必定遠遠多於他們。
宋晷景氣定神閒地續上茶,玉白指尖輕撫杯沿:“橫豎他現在還是個儲君。”
隻要三素國的皇帝還在位,就算寧瑞藹再厲害,也做不了三素國實質上的主人,吞掉奇水國一事亦非有重臣契書就能暢行無阻。
“也是。”
薑旭垂眸看著杯中茶葉如針倒懸,茶湯清亮:“也不知青陽現在如何了。”
宋晷景喝膩了清茶,放下茶杯,坐得吊兒郎當,拿了顆棗子丟進嘴裡嚼吧嚼吧:“放心吧,現在老皇帝指著他活,他們可奈何不得他。”
……
三素國,昌光寺。
香火豐足,佛光普照。
身著淡青衲衣的青年盤腿打坐於蒲團之上,眉宇淡然出塵,氣質超脫物外,一顆朱砂痣綴在長眉之尾,添了三分神秘。
他像在等什麼人。
門外,一道身著玄色鑲金宮裝的纖細身影踏入,粉麵絳唇,衝青年僧人一躬身,聲音婉轉,雌雄莫辨。
“青陽大師,儲君殿下有請。”
青陽手中執一串純白菩提,玉質油潤,修長手指纏繞盤玩,細長眉眼不動如山。
他薄唇微掀,聲如遠山幽穀空靈:“不見。”
宮人麵露難色:“青陽大師……”
不待他再勸,腳步聲響起。
自側殿踱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著金色袈裟,脖間垂掛一串深褐佛珠,珠圓玉潤。白眉垂頰,銀須長直,耳垂厚圓,一看就是福澤深厚的得道高僧。
他身後跟著兩個身穿青色僧袍的小童,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眼神機敏。
宮人連忙向為首高僧行禮:“方丈。”
“施主,”方丈頷首,目光轉向坐在蒲團上八風不動的青陽,輕笑著搖了搖頭,“既然青陽不願進宮,煩請您稟告儲君殿下,就說若殿下肯親臨鄙寺奉香,老衲一定攜青陽相迎。”
宮人頓時急切道:“方丈,難道儲君殿下都請不動青陽大師麼?”
盤坐在蒲團上的青陽突然收手起身,菩提老實地纏在清瘦腕間。
他垂眼不語,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