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國沒想到火輪國剛吞了三素國,尚未穩定民心,轉頭又和奇水國皇帝達成了歸順協議,一時風頭無兩,百姓情緒高漲。
與之相對的是長庚國日漸低迷的士氣。
識時務者為俊傑,長庚國亦隻得妥協。看在曾為聯軍的份上,火輪國皇帝給了長庚國作為附屬國的最大優待,幾乎與原本無異。
一切塵埃落定。
“恭喜。”薑旭腦海中響起久違的清冷男聲,辨不出喜怒。
薑旭笑眯眯地盤腿坐在椅子上:“你這可不像是恭喜人的語氣,倒像是死了爹媽。”
摧雲君皺眉,他輸了棋,心情本就不好,她還挑釁他,頓時語氣不善:“我沒有爹媽。”
他是神仙,誕生於天地,生長於天地,自然與凡人不同。
薑旭很無辜:“節哀啊。”
摧雲君不答,看到封印著吞海蛟的青金石在四仙棋盤中顯現,飛到了祝晝手上,他的臉色更臭。
薑旭撓了撓頭,還想再和他多說幾句,沒話找話道:“怎麼又和我說話了?”
“現在你是贏家。”摧雲君冷冷道,明顯的很不高興。
“哦……贏家有什麼獎勵?”
薑旭隨口一問,卻惹來神仙不悅冷哼,隨即任憑她怎麼在心中默念,他都不再出現,仿佛一個幻覺。
更離譜的事還在後麵。
時隔一年多,薑旭再次造訪摧雲城,卻發現連城帶人都憑空消失,城池化為了一塊荒地,黃沙漫天,寸草不生。
她騎著馬轉了一圈,確定什麼都沒有,這才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宋晷景,眼睛瞪得溜圓:“阿景,摧雲城呢?”
兩人的馬被黃沙蓋臉,不滿地打了個響鼻。
“什麼摧雲城?”宋晷景皺眉,疑心她是在說胡話,一擰韁繩就準備回城。
他前日沐休,好端端的睡得正香,結果她一大清早就闖進臥室把他拉起來,說要去摧雲城轉轉。
他成天在朝堂上與那群老滑頭斡旋,見識自然沒她廣,原以為摧雲城是火輪國哪座不知名的城池,想著也能長長見識,遂匆匆告假陪她。
沒想到兩人趕了兩三天的路,她口中的“摧雲城”就是四國交界處。
“這裡一直是荒地啊,土地荒蕪貧瘠,而且位置敏感,四國一直默契地留存著這一塊土地,最近才劃歸我國的。”
宋晷景一臉茫然,看薑旭像在看個傻子,連最常識性的知識都不知道:“這種是非之地,哪會有什麼城池?”
“……”
薑旭皺眉,心中不安在擴大:“那規則呢?”
“什麼規則?”宋晷景依舊茫然。
薑旭混沌的腦海裡突然萌生出一個念頭:難道這就是祂所謂的“贏”?
模糊其他人的記憶,讓她一個人記得所有一切,然後渾渾噩噩地等死嗎?
她把這仇記了五十年。
壽終正寢,她感到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包裹,隻能茫然地跟著它走。
終於,仙霧迷蒙間,她看到了他。
幾乎一眼,薑旭的直覺告訴她,就是他。
和想象中一樣,他的表情很冷漠,身著玄色衣袍,半眯著眼睨她,修長手腕纏著一道金練,獵獵閃爍。
雖然長著一張舉世無雙的俊美臉龐,氣質卻很矛盾,比宋晷景還玩世不恭,比曾陰還陰晴不定,比寧瑞藹還正邪難辨。
她舉目四望,發現自己身處一塊巨大水幕上方,虛空懸立,身邊是一道白玉金絲卷軸,散發著淡淡熒光,其上記載了許許多多的文字,一條一條的排列整齊,字跡金光閃閃。
她對麵坐著一位麵容英氣的白衣神女,正瞧著她笑,眉眼間都是激賞:“不愧是我選的將棋。”
“棋?”薑旭一愣。
她條件反射地瞄了一眼水幕,發現裡麵投射的正是她房間裡的場景,而年邁的宋晷景著急忙慌地趕來,正抱著她的屍身哭。
她還從沒見過他哭成這樣,死了夫人都沒現在哭得厲害。
白衣神女顯然不願多說,直言道:“小家夥,你可有什麼願望?”
“願望?”
薑旭回神,沉思片刻,把目光轉向了站得很遠的、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的摧雲君。
“他叫什麼名字?”
祝晝挑了挑眉,頗具興味:“摧雲。”
薑旭冷笑,和摧雲城的名字一樣。
“我要他。”
祝晝一怔。
摧雲君的臉瞬間黑沉,手腕上纏的金練獵獵閃爍,威壓排山倒海而來,卻被祝晝輕鬆化解。
她滿臉不虞:“摧雲,她現在還算是我的人,待一邊看可以,彆壞規矩。”
摧雲君冷哼一聲,聽到熟悉的清冷男聲,薑旭的眼神更堅定了。
“不是說實現我的願望嗎?要他不行?”
摧雲君狠狠捏住手中金練,拚了命克製住動手的欲|望,咬牙切齒道:“小姑娘,你可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生氣時表情格外生動,薑旭反而覺得有趣。
祝晝神女搖了搖頭,和煦道:“為什麼要他?”
“他在我……”
薑旭開口,正要把他衝她陰陽怪氣的事情抖出來,卻聽腦海中清冷男聲響起:“你敢說出來,我就扒了你的皮,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薑旭的表情冷了:“哦,我好怕。”
但她確實閉嘴了。
她低頭對白衣神女恭敬行禮:“敢問神君如何稱呼?”
“祝晝。”祝晝君有問必答。
祝晝……這名字似乎也在記憶中出現過……
薑旭靈光一閃,這不就是九晝時期,四國交界處城池的名字嗎?
她看了眼腳下水幕,聯想到摧雲君之前恭喜她贏,現在眼前這位祝晝神君還問她要什麼獎勵,心中大膽的猜測成形:“你們不會是在拿我們做賭注吧?”
“是也不是,”祝晝笑眯眯地起身,三兩步虛空走到她麵前,“小家夥,你有慧根,不如跟我修煉如何?”
“修煉?”薑旭眼前一亮,“我也能修仙?”
神仙向來存在於話本小說中,如今有一條路就鋪在她麵前,她抑製不住地激動。
“是,我會為你塑金身,教你求仙道。”祝晝實在很喜歡她,她心有所感,此女成就必然不俗。
他們的生命太過漫長,偶爾也需要一些調劑。
薑旭心向往之,如此大機緣,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放過:“那我也能成為像你們一樣的仙人,超脫物外麼?”
“做夢,”摧雲君嗤笑,冷嘲熱諷道,“凡人可無法修煉到我們的地步。”
“我想好了,”薑旭點頭,再次指了指摧雲君,“我想打敗他,還請神君助我一臂之力。”
祝晝眨巴眨巴眼,瞥了眼氣得火冒三丈的摧雲君,情不自禁笑出聲:“好。”
摧雲君冷笑,玄色衣袍無風自動,清冷男聲在她腦海中響起:“祝晝自己都打不過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這不是還有你嗎?”薑旭咧嘴一笑,“你也要幫我修煉。”
“做你的春秋大夢……”摧雲君死死盯著她。
薑旭絲毫不怕。
她活了兩世,本就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亡魂,看得很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私自與凡人傳音是瞞著祝晝神君的吧?”
摧雲君抿唇,黑眸沉沉。
薑旭竊喜,看來她猜中了:“既然如此,如果你不幫我,我就告訴祝晝神君,你壞了規矩。”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摧雲君惡狠狠地威脅:“敢和我講條件的凡人,你還是頭一個。”
“你不會。”
薑旭肯定道:“要殺早殺了。”
她不再與他說話,看向等在一旁的祝晝神君:“有勞神君您了。”
祝晝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摧雲君。
一道柔和的純白色神力包裹了薑旭的魂魄,在溫暖的孕育滋養下,她沉沉睡去。
(前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