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禍 宮中新晉的……(2 / 2)

乾坤記 一坨辣米飯 5128 字 10個月前

幾個捕快聽見動靜早已圍攏過來,一個年紀大的捕頭吩咐底下人看顧小販,待他冷靜些再追問些細節,便帶著手下幾人去了岸邊,手下遞了隻旁邊攤販賣剩的花燈,他就著光細細查看血跡,正在心驚之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道:“出了什麼事?”

邢捕頭抬頭一看,竟是那位京城赫赫有名的世子薛玉崖,不知什麼時候站到眾人身後,竟無一人發現,立刻肅容行禮,薛玉崖略一擺手,道:“說吧。”

邢捕頭將事情經過簡略說了一遍,又將案發的地方指給薛玉崖看,薛玉崖目光一掃,蹙眉道:“荷花歪了。”

眾人聞言看去,水渠靠近岸邊的荷花莖葉果然歪歪扭扭,甚至有幾朵斷在水裡。此前就算有人留意到,也隻當是荷花過於繁密相互擁擠所致。但此刻細想,荷花渠乃是為了今上寵妃所建,工匠哪敢粗心怠慢。

“那朵花上有血!”有眼尖的捕快驚呼道,情不自禁向前踏步站到了溝水旁邊欲要蹲下細看,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荷花輕輕搖動了幾下。

說時遲那時快,薛玉崖沉聲喊道:“退後!”反手抽出身旁人的佩刀向水中一處擲去,佩刀閃電般刺入水中,隻聽得“嘩啦”一聲,花葉隨之亂響,一條足有兩人環抱粗細的大蟒從水中衝天而起!!——

誰也難以料到,岸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水裡卻潛遊著如此可怕的妖物。

“死前還能下如此狠的詛咒,那蛇妖必定功力不淺,你說你第一劍便刺中了?”

“當時它在空中立起,張口攻擊,我本意仰身劃破蛇腹,不想它半空中扭身回轉,便隻傷到了它的背。”

“按理說,你未曾傷到它的七寸,不算致命。城郊外它對你早有防備,更不該被你一劍斬首。”莊不語邊說邊把手肘靠在案上,捏著下巴沉思,隻見他左手戴著一對小兒拇指粗細的棗木鐲,雙環交叉處用白銀鏨著一些符號花紋,薛玉崖視線輕輕掃過,便又移開。

”阿彌陀佛。”慧空大師道。“那蛇有孕,是夜即將臨盆,若不然,雖則薛施主劍術出神入化,也未必能如此輕易地將其製服。”

“有孕也不至於如此虛弱……莫非——”

“是人的孩子。”慧空大師又閉目念了句阿彌陀佛。

薛玉崖垂著眼,想是早已知道,俊美的臉上古井無波。

莊不語挑眉看向他,“怪道怨氣如此之重。修煉了上百年,竟願意為一個凡人生子,想必是情深意重,有相守百年之願,可不巧竟被你殺了。”視線觸及薛玉崖微動的眼睫,莊不語頓了頓,身形向後一彎,伸了個懶腰道:“不過為了生下自己的孩子,竟吃了彆人的孩子,也是一報還一報,了了一段因果。”

薛玉崖默然。

莊不語轉向慧空道:“此事既已清楚來龍去脈,妖蛇也已伏誅。慧空大師特意叫我來,是解咒出了問題?”

“善哉。不語猜得不錯。”慧空頷首,嘴角帶笑,莊不語卻突然有些不詳的預感。“雖是無心,卻是傷了母及子,於命理有虧,加之那蛇怨憤深重,竟成了一樁孽因,卻是需要一些善緣來解。”

“……”莊不語汗毛倒豎,警惕道:“薛世子出身高貴,永安侯為了獨子,想必傾家蕩產修路鋪橋也心甘情願,我一個不入流的山野小修,想必是幫不上什麼忙罷!”

“這孽緣既是因妖而起,那善緣也非俗世功德能抵的了。不語小友年雖尚小,卻修行深厚,有渡世之心,不必過謙。”慧空佛心禪性,慈眉善目,莊不語卻看出一絲陰險!

“不行!”莊不語跳起來。“你不會真要我跟他一起——一起捉妖吧?”

“不語跟薛世子同疾同藥,同道而求,有何不可?”慧空淡笑道。

“哪裡同疾同藥,我是為了師——我習慣了一個人。跟他一起,我有什麼好處?”莊不語抬起下巴指著仿佛事不關己好整以暇端坐原地的薛玉崖。

“薛世子劍術高超,當世少有。”聽到這樣的話,薛玉崖臉上仍是淡淡的,也不開口自謙,仿佛早已習慣彆人的誇讚,莊不語不由得哼了一聲,慧空接著道:“不語獨身行走,餐風露宿,多有不便,二人同行,一路也好互相照拂。”

莊不語突然閉嘴。目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薛玉崖一番,視線落到他腰間掛著的通體晶瑩,一看就非凡品的白玉牌,忍不住道,“你一個和尚,居然用錢誘惑我?”

慧空微笑:“善哉善哉。”

莊不語:……

雖是有些被算計的不滿,但回想起下山以來的種種艱辛,他倒真的有些心動。誰讓師門貧寒,下山時那少得可憐的盤纏還是他在山腳賣了好幾天辟邪符咒湊出來的。加上捉妖本是為了結善緣積善德,一路也不曾向苦主收什麼銀錢酬勞,過得可以說淒苦無比了。薛玉崖雖然看上去有些高傲,但畢竟是富家公子,出手想必闊綽,又會武功,遇到麻煩事打打頭陣也不錯。

他做了決定,便爽利地用右手一拂,不知怎的竟將左手上那天衣無縫的雙環取下來一個,遞給薛玉崖:“這是陰陽乾坤圈中的乾圈,戴上可壓製妖邪之氣,在事了之前,可保薛世子耳清目明。”

薛玉崖抬眸看向他,伸手接過,低聲道:“多謝。”木環戴上手腕時一道淡淡金光拂過,似乎將一道原本看不見的黑氣驅離。他輕輕閉眼,再睜開時雙目比之先前多了幾分清明。

“與妖魔鬼怪打交道禁忌頗多,尋常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見到,聽到,遇到的,薛世子接下來都會親身體會。既然已經答應同行,必當儘我所能助世子早日解煞,隻有一條,凡涉及捉妖除魔,薛世子當無條件聽從在下的判斷。”

“自然。”薛玉崖道。

“好。”莊不語臉上的嚴肅轉瞬冰釋,又是那副笑眯眯凡事不放在心上的少年人模樣。“薛公子身份尊貴,想必世務纏身,我們三日後正午,東城折枝亭見吧。”

薛玉崖點頭起身,掩上房門離開時,那個小道士嘰嘰喳喳的聲音從門縫裡溜出來:“慧空大師,我可是賣了你一個大人情,上次來見你那藏寶閣裡……”

他踏下兩級石階,山中草木倥傯,夏蟬嘶鳴,知啊——知啊——一聲大過一聲,與身後的聒噪人聲。思及前路,薛玉崖平生少見地有了歎氣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