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門時下著毛毛細雨,細雨無聲的滋潤著萬物蒼生,連我腳步抬起牽起的水花都含苞待放。
廠長關押的監獄在郊區,於是我坐上×××路公交車前往,中間也沒有其他人上車,我便大膽一些,告訴公交車司機,讓他靠邊停下,我要去買一點橘子。
我知道確實有些冒犯,畢竟這是公共汽車,不是出租車,這樣的要求可能會使司機違反他的職業守則。
隻見他的眉間蹙成一個“川”字,眉毛倒八,眼角上翹,牙齒在嘴唇裡上下切磋兩下,看著我說:“小子,想占我便宜你還太嫩。”
“師傅,你挺年輕的呀,看著沒比我年長幾歲。”
“我靠,去你的!”
他一個油門加速衝過了那輛停靠在路邊載滿橘子的卡車。橙黃的橘子就被落在後麵漸漸遠去了,在到達監獄前都沒有見到其他買水果商販。我空著手下了車,空著手走去監獄,申請見一麵廠長。
申請見麵過程很順利,廠長很快被兩個獄警帶過來,他穿的著監獄發放的犯人服,長袖長褲將他包的嚴嚴實實,臉色平靜如水,竟一下子有些陌生。
不知是玻璃臟了還是空氣中的水汽重了,我感覺他的臉上蒙了層厚厚的霧,這霧是有分量的,壓在他的嘴角和眼角,使他看上去十分鬱悶。
我說:“廠長,我代表咱們場的全體員工來看你。”
他沒說話。
“廠長,我代表全體員工來看你。”我重複道,“老板說今天忙,本來他也要來的。”
他還是沉默。
我猜他有些累了,全場幾千份員工外加一份老板的心意一定讓他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還是不給他增加心理壓力,講一講有意思的事。
我說:“廠長,今晚我來的時候路過一個賣橘子的攤子,我跟公交車司機說靠邊停下,我去買個橘子,結果他的車開的更快了。”
“雖然他沒停車但他誇我嫩,”我傻笑兩聲,“我當然沒有驕傲的接受,也回敬他,我說他看起來年紀也不大。”
“結果,你猜他對我說了什麼,廠長?”
廠長還是一言不發,我有些惶恐,向他解釋道: “那袋橘子原本是打算買給你的,廠長,你不會因為沒吃到橘子生我的氣了吧?”
我看了眼廠長,他如水般平靜的臉沸騰了。
廠長說:“我靠,去你的!”
廠長不愧是廠長,一下就猜中了,我拍手叫好。
這句話出來後,他像從胸中吐出一口瘀血,隨後,我沒能插上他的話。
離去時,我幾乎知道廠裡的大部分八卦。
他還告訴了我一個地址,讓我去那裡打開369號信箱。
掐表算時間的獄警說時間到了,場長被拖進去了。
我很少見到場長穿藍色,原來藍色襯得人寂寥。那件藍色的襯衫上印了幾條白杆杆,讓我突然有些懷念場長三年前那個夏天穿的二杠條背心,那時候想脫就脫,想穿就穿,肌膚大膽的裸露在外麵,呼嘯的晚風從耳邊經過,沒跑掉的風也大聲說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