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子行駛在漸臨夜幕的環山路上,山間積聚的霧氣在車前燈的照射下隱隱約約。
車內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沒有忽略上車時旁邊人的瑟瑟,從一上車溫墨就不動聲色的將車內的溫度調高了好幾度,從鶴城的連夜奔襲,要儘快找到她的迫切早已讓溫墨忽略了其他,在墓園切實看到她完好的身影時,急切、怒意、無奈、安心,夾雜在一起衝擊著自己,隻有溫墨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淡然的一步一步平靜的走到她的身邊。
這個時間能走這條路的車著實沒有多少,可因為路況的問題,車速並不是很快,副駕駛的位置上時七一直微靠著,除了車燈照射出來的近處的道路,入眼的就是兩旁的樹影,莫名讓時七覺得有種要窒息的感覺,總是在轉彎的時候,猶如張開巨嘴的怪獸暗影要把自己吞噬掉。
略大的外套遮掩下,雙手攥緊。為了不讓溫墨看出異樣,時七本能的閉起了雙眼。
隨著進入市區融入車流中,許是連日來的無法安睡,真的累了;許是因為他在身旁,真的安心,時七從一開始的閉眼到後來真的入眠了。霓虹浮影掠過車窗,並沒有影響時七,安然的睡顏,讓溫墨覺得隻想就這樣一條直道一直開下去......
還好三月並不是延城的旅遊旺季,多數的酒店都有餘房。溫墨並沒有帶時七回郊區,很明顯找到她的今天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默契的兩人都沒有開口。
看著深深埋在枕頭與被子間的容顏,溫墨不是沒有想過要如何應對。想過她無法麵對逝去的聲嘶力竭,也想過她因這樣的景象而悲傷過度,可時七意外的給了他最理想的一種狀態——安靜,她的沉默並沒有讓溫墨覺得事態嚴重,他了解他的七安,她一直比同齡的人要更為早熟,也更理智的麵對著她所遭受的一切,儘管這樣的七安,讓他更為心疼。
入睡的她,剛好給自己留了時間,來好好想想明天該如何和她談談,莫名的卻有些煩躁,拿起被丟在沙發靠背上的外套,卻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想起昨夜在校門口摸出一支後隨手丟在了車上。
算了......
隻留了腳燈微微照射著室內,合衣躺在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上,連夜的緊張與奔波在看著不遠處安睡的人兒時,困倦襲來。
有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夢裡的時七無處躲避,眼看著水要漫沒自己,想要呼救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心裡卻清楚的知道人不是說在自己最緊張最危險的時候,腦海裡總是會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麼,為何自己的思緒卻是混亂不堪,抓不住一絲念想......
靜謐的夜裡,隻有中央空調發出微微的聲響,時七一眼便看見了幾步之外的他,輕輕的下床,室內的溫度很好,感覺不到一絲的寒意,厚厚的地毯上直到時七靠近,也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為什麼睡著的他,眉頭依舊沒有舒展,是因為自己麼?從他出現在墓園裡,從坐上他的車,時七就知道他是連夜開車趕來的,自己是有些任性,任性並不代表不知。
時七是有些討厭自己的,從再次見到溫墨,到和他生活在一起,自己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他的眉頭越皺越多,還有那一靠近便能聞到的煙草氣息。
指尖輕觸,“小舅,我想我不應該再靠近你了。”熟睡的人絲毫不知道這人下定了什麼樣的決心。胃部的不適愈來愈越清晰,快步到衛生間,趴在馬桶上才乾嘔了起來。並沒有進食的時七,根本沒有什麼可吐的東西,抵不住連續的乾嘔仿佛要將膽汁吐儘,苦澀的滋味刺激著味蕾,才讓人覺得還有一絲生機。
這樣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了,多數時候隻是不太有食欲,隻能勉強吃點不餓就行,吃的稍多或者味道太重,就會嘔吐,時七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誰需要告訴的,除過溫墨。
......
溫墨帶著時七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書房裡溫墨拿出一個文件袋,最醒目的便是紅色,房產證三個字醒目無疑,打開之後時七的名字躍然其上。
“延城的房子,已經過戶到你的名下了。”看著時七麵無表情,溫墨悠悠然說到。
當時溫馨要將房子過戶到時七名下的時候是溫墨陪著去辦理的,這麼長時間溫墨並沒有告知時七,就是因為這件事連帶著會讓時七知道延城發生的一切,理智告訴自己不可能長久的隱瞞,但對於時七,溫墨儘可能的爭取著時間,不想讓她過早的麵對和背負這些傷痛。
如今,看著時七,溫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是錯。還記得在延城的那天,自己把事情告訴時七的時候,她隻是淡然的問道:“小舅,她是否記得還有一個女兒,我,時七?”
淡薄的語氣,眼神裡卻滿是絕望的。這樣看著溫墨,竟然讓溫墨語塞,“七安,你媽媽她......”
“她把我托付給你是早就計劃好的?”
“她是不是把姥姥的房子留給我了?”
“她是不是覺得我有你,我有房子,她就放心了?”
那樣的時七,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眼神,讓溫墨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失敗的,自己努力的想要將時七變成七安,自己以為做到了,可為何還是這樣的結果,有那麼一瞬,溫墨是不敢麵對那樣的時七的。
“小舅,我還真是了解她,你說這算不算母子連心?”手指摩挲著名字的紋路,沒有一絲的溫度。
“小舅,我有一棟房子,可我卻沒有家。”不管之前的她再怎麼強裝,這一刻的心是徹底的碎成了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