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浮生沒定吃飯的地兒。
兩人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扔在了後座,上了車,他問喬沉:“想吃中餐還是西餐?”
“中餐吧。”喬沉丁點兒沒猶豫,西餐規矩多,他怕露怯,到時候拿個刀叉都左右手不分,才真的是寒磣了。
林浮生看了他一眼:“不喜歡西餐?”
沒吃過。喬沉心裡暗暗回。可嘴上卻沒說,就點點頭:“吃火鍋行嗎?”
喬沉平時不跟人出去吃飯,吃飯也不吃火鍋,一堆筷子在鍋裡和愣,他覺著難受。
可林浮生不一樣。他覺得隻覺得這樣親昵。
林浮生應了聲,開了個導航挑了家店,油門一踩就往火鍋店走。
可到了半路,喬沉就有點後悔。
他不愛用公筷,不習慣,那得是講究人才用的東西,喬沉就一糙人。
他怕自己忘了用,怕林浮生嫌棄自己又礙於教養說不出口。
喬沉這點心思在林浮生那兒真是不夠看的,一眼望去能看到底兒。
林浮生瞥了他一眼,“跟我吃飯很難受?”
喬沉連忙搖頭:“沒!”
林浮生見他腦袋都要晃出重影,笑了聲:“不用這麼約束。喬沉,我很喜歡你。”
喬沉呆住了。
林浮生這話說的太突然了,這話題翻個筋鬥雲也翻不出這麼遠啊?
林浮生頓了頓,又補充:“你很可愛,哪怕不能跟你發生點什麼,這些可愛不會變,所以你用不著拘束,我不會為著那點什麼見識金錢權勢就覺著你這人不行了,要這樣,現在坐我副駕的也不能是你。”
這話太坦誠了,喬沉腦子都是空白的,等緩過勁來,他心尖上那一點都酥得要掉渣。
“我......”喬沉摸爬滾打出的那些口語交際的技巧全失靈了,他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一個字兒也說不出,失了智似的。
“想吃什麼就告訴我。刀叉不會用,我們可以用筷子;牛排要全熟,店裡也不是沒有;分不清牛排種類,那就選那個名字最順眼的——我不會嘲笑你、輕視你,甚至可以陪你一起,至於彆人的眼光,那跟你半毛錢關係也沒有,他們不能給你一分錢,隻有我,喬沉,你的目光隻需要看我。”
林浮生說這話的時候,麵上平平淡淡的,也不是在講大道理,就是像一個過來人、一個長者,帶著點循循善誘的意味,用直接的大白話,告訴喬沉最樸素的道理。
“明白麼?”林浮生趁著紅燈,扭頭看他。
喬沉接不住林浮生這眼神,又不舍得挪開眼,像個落魄的小狗似的,毛是亂的,心也是亂的,直愣愣看著林浮生,腦袋上下小幅度地點了點。
林浮生見他這樣子,笑了聲,踩了踩油門,借著發動機的聲音,問:“那你呢?”
“我什麼?”喬沉也收回眼神,垂著眼扣弄那根安全帶,輕聲問。
他心裡隱隱有了猜測,卻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回答堵在牙關那兒轉了圈又小步往後退著挪回胃袋裡,換了個反問,把問題拋球似的拋了回來。
林浮生笑了聲:“你啊——”
這尾音拖得,又輕又勾人,喬沉簡直要被釣得七葷八素,天上地下,東南西北,全認不清了,渾著個腦袋就跟著林浮生下了車。
剛走進去,喬沉混沌般的大腦霎時就清醒了——
世界真小啊。
女鬼挽著個男人,見了喬沉,挑挑眉,沒打招呼。
可眼神中赤裸裸地就寫著三個大字——
“你再裝。”
喬沉避開女鬼的眼神,他沒法兒跟女鬼解釋這件事。
說什麼?說他真的沒被包/養,可他也是真的喜歡林浮生,說他想跟林浮生在一塊兒?
女鬼聽了準得笑掉兩顆大牙。
喬沉剛想伸手拽著林浮生快步躲開,忽然聽見一聲呼喊:“林老板?”
林浮生停下腳步,笑著從女鬼旁邊的那個男人點點頭:“王老板,好巧。”
王老板應了句“好巧”,隨後目光若有所思地掠過喬沉抬在半空的手。
喬沉咽了口口水。
他想不出如果王老板多嘴問一句“這位是?”,林浮生要怎麼解釋,他又該如何自處。
因為他什麼都不是。
王老板果然施施然開了口,可說出的話跟喬沉半毛錢關係也沒有:“上次說想去林老板家中拜訪您的——”
“王老板,”林浮生打斷了他,“您若想來,隻消一個電話,我恭候便是,今日我還有事,我們改日聊?”
喬沉卻聽蒙了。
拜訪林浮生的?林浮生的誰?
是忌諱不能提?
喬沉還沒想明白是不是自己幻聽了那個“的”字,旁邊的女鬼開了口:“王老板,你還說要陪我去電影呢,這電影都要開場啦!”
王老板一聽,趕忙說:“那我也先走了,咱們下次聊!”
喬沉鬆了口氣,暗暗給女鬼豎了個大拇指。
王老板走後,林浮生忽然開了口:“你這朋友,有點東西。”
這是在說女鬼。
喬沉沒來得及糾正女鬼其實算不得他朋友,就問:“怎麼?”
林老板說:“我打斷了他金主的話,又急著說走,那人場子都快丟到三裡開外了,結果你朋友這一句話,就把台階甩回了他腳底下,這是一;你急躁想走的心他也看出來了,這話也是在為你鋪路,這是二——看著吧,你朋友今晚的小費隻會多不會少。”
喬沉笑了下:“他比我通世故。”
“你還小。”林浮生說,“你要有他一星半點,現在站在你身邊的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