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數詛咒浸染的靈魂,哪怕到了天堂也依舊無法安寧,當初那稚嫩的、連旗幟都舉不穩的孩童,當初願意為彆人的悲傷而悲傷、為彆人的快樂而歡笑的少年……
他們一並成為了,自己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最為憎恨的“惡人”。
“我將給予終結。”
神明閉上眼睛,祂聽到無數含冤而終之人的哭泣,聽到天地日月之魂對世界乃至於自己的詛咒,聽到世人身上那不可估量的恨意,飄揚於心中的回響……
“晚安。”
指尖輕輕一揮,那滿載著仇恨與腥紅的靈魂便化為了齏粉,過去的輝煌啊,未來的詛咒啊,都消逝的一乾二淨……
故事結束……
“故事……結束?”
落於紙上的筆尖停留於此,又在最後泛出些許零星的墨珠,林晴冠從自己的“夢”中蘇醒,又看著這些由自己撰寫出的文字,最後無奈地發出一聲低笑:
“怎麼又寫成這樣了……真奇怪啊,這樣的林晴冠……這樣的,我自己……”
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寫出這份刻滿了悲劇色彩的故事,這也不是自己第一次為故事中的人物落淚。
林晴冠也覺得奇怪,不管是對這些僅存在於夢中的幾個場景,還是……還是對於,將其寫出的“我自己”。
他記得在故事的最後,神明消滅了救世主的存在,已然忘記少女的人們於廢土之上重新建立起了往日的輝煌。
但是不再有任何人,不再有任何一個生靈記得,在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上,曾有一個本該平平無奇,卻被冠以“英雄”之名的偉大靈魂。
沒有人知道,曾有人反抗過,反抗過這世界上悠久的戰爭之歌;沒有人知道,曾有人高歌過,高歌過和平與黎明的最終到來。
沒有人知道,曾有人撰寫過,撰寫過本該留存於世的黑暗曆史;沒有人知道,曾有人祈禱過,祈禱過廢土上會開出潔白而純潔的花……
夢境的結尾,小少爺聽見有人對著自己說著一句話:
“醒來,麵對他。”
但是當他真的睜開眼睛時,看到的確隻是那熟悉的天花板,令牌發卡被自己緊緊抓在手中,力度大到把手弄出了深重的紅痕。
但即便如此,不知為何從心底裡蔓延而出的空虛感卻依舊沒能填滿,而那個未知存在所道出的“他”是誰……林晴冠也始終想不起來。
這份空虛感是像什麼呢?心血作品被毀掉的藝術家?不……那太過於悲哀;金山銀山被洗劫一空的富豪?不對,那顯得太過沉重……
那麼,求生希望被熄滅的瀕死之人,這樣的比喻呢?
也許吧……也許這份心中的空缺,就是這樣疼痛與恐懼所引起的吧?
“我……不知道。”
林晴冠下意識地說道,一直到思緒飄蕩了大半天,他才想起來現在家裡隻剩下自己一人。
那位故事中的神明大人,會不會終日沉浸在“自己親手抹殺了一個人”的負罪感裡?祂會不會因為這份痛苦,因為這份朦朧的空虛感……從而感到哀愁?
沒辦法,林晴冠就是這樣,過於優柔寡斷也過於多愁善感,而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初中生,卻又在平靜的生活中,時不時被莫名其妙的“違和感”找上門:
“故事的最後是什麼樣的?”
恍惚間,小少爺感覺好像有什麼熟悉的、溫暖的觸感撫上自己的腦袋,好像聽見有人這樣對自己說道,一遍一遍……
沒有辦法,林晴冠的耳根子太軟,在重複了二三四遍之後,這家夥終於還是狠不下心拒絕,又提筆寫下了後續:
“為了從這無法斷絕的輪回中逃離,為了那些被遺忘的救世主們,神明選擇去注視這世間的每一個人。即便這世界如此糟糕,但那也是他們所期盼的,美好的一隅洞天。”
神明想要保護好它,用儘自己的最後一絲力量,因為這是神自己背負的因果,這是祂最後的祈願,最後為這個世界,所獻上的祝福。
祂把銘刻著永恒的水晶與其融合,將那三片堅韌的羽毛投入塵世間,創造出了一麵閃爍著光芒的鏡子,其名為——
“羽枝鏡。”
最後三個字落下,一直覆蓋於自己腦袋上的溫柔觸感也徹底消失,林晴冠回過頭,猶豫了許久,他張開嘴,幾個熟悉而陌生的音節從口中墜落在地上,隻留下幾個小小的回音在房間裡飄散:
“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