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到了冬天,街道旁還有幾棵被金屬條纏在樹枝上的假櫻花,熱烈而燦爛,就好像這樣做了,那些注定凋零的造物就會恒久不變。
房間裡還沒有沒有關上的小電視裡,播放著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動漫碟片,長相可愛的白色生物豎起兩隻不知道是耳朵還是其他器官的東西:
“所以,彙聚了無數平行世界因果的你,以你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你有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
話音未落,接下來的句子林晴冠便沒有心思去聽。
他抓起遙控器,隨著一聲不大不小的動靜,機器緩緩地將碟片吐出,之後便再沒有了回應。
“攬……言。”
小少爺重複著這個熟悉但又有點陌生的名字,又沉默著把桌上的稿子整理好,收進了書桌的抽屜裡,順帶設好了密碼鎖。
“攬言……”
又一次,雖然“重複毫無意義的詞彙”這種事情,林晴冠一直都覺得愚蠢可笑,與其嘴上說說,倒不如學著去將其付諸實踐——
但是現在,除了進行這愚蠢的重複作業,林晴冠卻也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麼。
思來想去,小少爺又站起身,將機器吐出的碟片用小盒裝好——畢竟是喜歡這些東西的,最基本的保護措施,他還是知道要做的……
“爸媽?”
碟片盒被收到書架上後,林晴冠又不自覺地朝客廳看去,而當他回過神來時,一句簡單的“問候”便從口中滑出……就和先前,喊出那個名字時一樣。
果不其然,那兩個“大忙人”還沒有回來,估計現在的話,他們應該是在去L市的飛機上?聽說那地方可不好對付啊……
好吧,反正也沒什麼事要做,作業也做完了,至少咱有自己有一整個寒假的時間可以揮霍,可以找找所謂“攬言”的謎底究竟是什麼——
說是這麼說的,但是在客廳裡頭一直晃蕩顯然也沒有什麼用處,搖搖晃晃搜刮了大半天,小少爺最後隻是拿了個蘋果,而後就回到了房間裡頭。
說來也奇怪,自己的房間其實並不亂,至少沒有堆積如山的漫畫和零食包裝,隻不過看上去……倒是有點異於常人的地方。
自己睡覺的地方是個雙人床,分了上下層的,但是據林晴冠所知,自己的父母並沒有要二胎的想法——
而究其原因,那就是是養一個孩子就夠累了,再加上自己的父母親口說過,是這小少爺本人要求選的這玩意兒——雖然少爺本人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不過比起這個,林晴冠倒也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每天晚飯時,桌上莫名多出來的那道拍黃瓜,比如自己收集起來的彩繩,這是用來乾什麼的,還有自己在空閒世界做的紅色風箏是給誰的……
說到底,小少爺關於這些的記憶,隻有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這要是再加上一點神秘色彩……怕不是能編成個世界未解之謎什麼的?
“想太多……”
幾段記憶被林晴冠硬生生地敲散,鬨了半天,他最後還是喃喃自語著,一下子撲到了柔軟的床鋪上,將頭埋進亂成一團的被子裡,不願再想其他:
“說起來……那個,應該寫下來,和“快樂王子”一樣的夢……”
轉移注意力的最好辦法就是製作一個嶄新的話題,而林晴冠自然也是深諳其道,至於他口中那個“夢”……
真要說起來的話,那應該是在上個周末的夜晚出現的:
他在夢裡看到了一座風雪中屹立的雕像,身上的金漆早已被消磨,隻有那對水晶一樣的眼睛還在不停的滲出血淚:
“記……晴冠。”
“你說什麼?”
那個時候,夢中的小少爺這樣問道,但雕像隻是沉默地搖著頭,兩人相視無言,直到它走下了台子。
風雪之中,那斑駁的雕像伸出手,從身後拿出一頂用柳枝編成的皇冠,輕輕戴在少年的頭上。
“令牌發卡,記住了。”
很簡單的話,雖然他們隻是第一次見麵,但雕像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卻硬是讓林晴冠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隻是任由它將自已抱進懷裡。
殷紅的液體染濕了他的衣服,明明隻是塊冷冰冰的大石頭,但少年卻能感受到異樣的溫暖,還有那溢於言表的悲傷。
雪還在下,頭上的黑色沒有一點要消逝的跡象,土地逐漸崩壞,那份不知道為何會出現的悲傷一次又一次地撞擊心臟,一下一下……
恍惚間,他聽到混合著雜音的話語在耳邊一下子迸發,再次睜開眼,淚光模糊了雙瞳,不舍堵住了喉嚨,林晴冠向上伸出手,最後隻碰到了冰冷的木塊。
隻是個夢。
當時小少爺沒有多想,但即便如此,他每一閉上眼睛,那個金漆脫落的、斑駁的微笑雕像便會在腦海中勾勒出輪廓,直到今天、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