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怎麼了？”

“情況比我想象的要糟糕……那些被羽枝鏡保存的記憶本該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但是現在……好像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混進來了。”

白衣少年沒繼續往下說，他合上了手中的檔案，又指著那對對林晴冠而言相對麵生的兄弟，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

“沒事，就當陪我看幾場戲，雖然劇情可能沒那麼——”

“咕……”

“合家歡。”

不合時宜的聲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鏡靈剛剛才把最後三個字補上，林晴冠便抬起了頭。

那個比較矮的孩子捂著肚子蹲下身，臉上滿是溢於言表的痛苦，從剛剛的一切來看，估計隻是因為這孩子餓了。

而看不到這兩人的周柒陌，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在留意到兄長的目光後，小家夥還是咬牙站起身，每個腳步都仿佛踩在雲朵上，輕飄飄的。

“真的不用戴墨鏡嗎？”

周柒生問道，他看著還沒升上來的電梯，最後打開了樓梯間的門，又攙扶著快要走不動路的周柒陌，一同融進了陰影之中。

“沒事的，我可是很厲害的！”

在徹底消失前，那個長相漂亮的孩子有氣無力地說道，昏暗的燈光下，他眯著眼，搖搖晃晃地舉起手，就好像沐浴在那無儘的歡呼與喝彩。

“這倆孩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林晴冠看著電梯停在13層的圖樣，最後向鏡靈問道，冥冥之中，他感覺那對兄弟與自己很像，但是像在哪裡……

好吧，這個問題，小少爺也已經有些記不得了。

“記憶不一定是正確的，有人會美化它們，那就也會有人醜化它們，現實裡真的會有這台電梯？真的有太陽雨在晚霞的時候下？不知道，因為這是他的記憶……專屬於他的記憶。”

鏡靈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地看著檔案上的兩人，他們搭著肩，露出幸福的微笑，就像所有普通的親人一樣：

“我記得在其他國家，十三是不吉利的數字，對嗎？”

問題的答案很明確，於是林晴冠便沒再回答，他看著窗外的紅霞，在雨幕之中，它好像變得愈發妖豔，就好像自己身上所流著的血，耀眼奪目。

“不說了，要往裡麵走走嗎？這場戲也許有更精彩的地方……還是說你想再看外麵的風景？”

看著那與故人如此相似的小家夥，鏡靈如此說道，他的指尖撫摸著那本記錄著無數回記的檔案，最後走向更深處的地方。

“沒事，太陽雨加火燒雲的奇景，現實裡可不多見。”

林晴冠沒有回頭，他朝著窗外伸出手，微涼的雨滴親吻自己的指尖，無法判斷對錯的回憶死死抓住他的心臟，臂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你說，我真的是個小少爺嗎？”

沒有回答，鏡靈的身影消失在黑色深處，隻留下林晴冠自嘲一般的輕笑。

而在拐角處，在林晴冠所看不到的地方，鏡靈從檔案裡取出一張照片，上麵是林晴冠和一個用黑筆勾勒的、比對方還高出一個頭的人形。

沒錯，那就是林攬言。

“請原諒我。”

少年人的聲音清脆卻並不響亮，他將“檔案”合起，雙手合十，似乎在祈求著誰的寬恕，或者誰給予的救贖——

“原諒我的自私，但是我還想……在最後的一段時間有你陪著，神啊，我真的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幸福嗎？”

喉中吐出的言語被腳步聲掩蓋，鏡靈抹去眼淚，又輕巧地走向更深處，走向那黑色的，令人作嘔的“回憶”……

“攬言……太陽雨是什麼樣的？”

待腳步聲與聽不清的自言自語消失後，林晴冠閉上眼睛，他記得在那場不算舒適的雨裡，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男孩和往常一樣倚著家裡的窗台。

在聽到自己的問題後，少年又打開桌上的機子，悠揚的鋼琴曲在房間裡回蕩，就連不絕於耳的滴嗒聲也不再令人感到煩悶：

“太陽雨嘛……我記得是豐收的意思？在百科上看的，也不知道對不對啦。”

“不過對我來說，帶去光明的太陽被雨幕柔和，不再那麼熱烈，對我來說，那就像“希望”一樣……無論是那場及時雨，還是那片溫暖。”

林攬言握住少年冰涼的雙手，略帶溫度的掌心溫暖了指節：

“能夠遇見你，對我來說就像太陽雨一樣……足夠了。”

少年的眼睛蒙上一層水色，編入彩繩的頭發搖搖晃晃，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而最後那個飄著雨的窗前隻剩林晴冠一人。

足夠了？

什麼叫……什麼叫“足夠了”？

小少爺睜開眼，火燒雲依舊掛在半邊天，雨聲仍在滴滴嗒嗒地下個不停，這樣的場景還會持續多久？

那對兄弟的背影，還有於昏暗燈光下舉起的小手……也許跟上去會發現更多東西？

“倒黴……沒帶傘。”

他撇了眼停在十三樓的電梯，與其指望這壞掉的東西奇跡般地動起來，還不如走樓梯下去來得更方便……

而正當林晴冠決定動身的時候，一個男孩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

“雨還會下多久？”